“我”王皓却没有看他，侧过头看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仿佛陷入了回忆中，“我把你捞上来了”

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就形影不离。

一起去外面散步，遇见了仇敌小胖子，和另一个有着朦胧好感的小姑娘。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然后，小胖子、小姑娘、张继科，一起掉进了池塘里。

呛了几口水以后，小胖子最先哇一声大哭起来，然后小姑娘也哽咽了起来。

“别哭了！”这是个海滨城市，张继科自小被父亲一次次扔进水里练游泳，虽然因为叛逆心理，反而成效不高，至少也会几下狗刨，“我托你们上去。”

“我不会游泳！”王皓却切切实实是只旱鸭子，急得一头汗，在九曲桥上对着他们伸出了手：“抓住我！”

小姑娘很简单，体重又轻，抓住王皓的手以后很快就被他拉了上去。

小胖子就麻烦了不少，因为害怕他一直在挣扎，衣服沾了水以后更沉。王皓骨折的手还没有痊愈，几下都拽不动他。最后，张继科从下面推，王皓从上面拉，才勉强把他拽出水面。

小胖子脱离危险后，会游泳、应该最安全的张继科却在这个时候耗尽了体力，手原本抓在桥沿上，慢慢松开。

——实在没有力气了。

带着腥气的水涌进了他的鼻腔，呛得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痛。

在他们掉下水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肯定回家又要挨打了。

爸爸真是太讨厌了！

反正他只喜欢打自己，妈妈懒得管自己。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年幼的张继科自暴自弃地想，我死我自己的，让他们哭去吧！

可是，耳边依稀又听见一个人跳进水中的声音，有个人握住自己的手，把自己拉到了他的怀里，自己被他带出了水面，新鲜的空气猛地涌进了肺里。

他勉强顶着耳鸣抬起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人，是脸色吓得苍白的王皓。

——你下来凑什么热闹？

他想这么说。

“你别乱动！”王皓说，“我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你还下来？”张继科咳出了几口水，有气无力地说。

“现在能勉强保持不沉下去，”王皓很没底气地说，他一只手把张继科环在自己身边，一只手抓住桥上垂下的一根缆绳，“你同桌已经喊人去了，等人来救我们吧。”

“要是撑不住了，就放开我。”张继科说。

“怎么可能？”王皓说，脚下像是一滑，两个人都呛了一口水，王皓好不容易才又手忙脚乱的抓住了缆绳，“要死一起死好了。”

王皓的答案，在很多年前就告诉张继科了。

张继科看着王皓，眼睛疼得像是有把火在燃烧，需要有水来浇灭。

他在张怡宁的暗示中早已明白了一些什么，但还是需要王皓亲口来告诉自己。

——他不会游泳。他跳进水里救自己。

——他以为自己死了。他跳下去陪自己一起死。

“我把你捞上来了。”

“我把他们仨都捞上来了。”

他说的仍旧和钓鱼一样，一如当年。

张继科无法控制自己，又上前一步，紧紧拥抱住了王皓。

“你”张继科红着眼睛，低着头贴着他的脸，“你到底是有多爱我？”

王皓安静了一会，无声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张继科的背，说：“我也想知道。”

22.7

“我得走了。”又过了一会儿，王皓说。

张继科退后半分，只见王皓的眼圈虽然也有些发红，面上表情整体却是平静的。似乎他的心中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张继科心中一紧，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来不及细想，但王皓已经垂下眼睛，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得回去了，张继科，”王皓说，推开张继科的手，“南港的事情以后靠你们了，你和马龙多担着点，也拉着大蟒一把。刘指挥、孔指挥都对你们抱很大期望。”

像是害怕自己的内心会动摇似的，他说的很快，像是想把要说的话一次性说完。

张继科一言不发的听着，看着他，既近在眼前，又好像越来越远。

张继科忽然意识到，对于王皓而言，自己是不是仍在误会他，自己知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已经无关紧要了。

从离开南港的那一刻起，王皓已经不要他了。

当年的事张继科终于知道了。

王皓想。意外的竟然觉得十分平静。

从来到欧洲，就做好了舍弃姓名和性命的准备。每一步比起在南港的岁月都更加凶险。

生死之间还是会想到张继科，但是没有欲念就不会有动摇。

能再看见张继科不是不高兴。每多看他一眼都像是赚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