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个多难的活计，我也没法拒绝。

日子变得无聊了起来，我唯一的消遣就是每天都盯着超人那张对人类来说似乎英俊得过分的脸看。

不过这份英俊也没法保持多久了，超人在我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迅速形容枯槁了下去。我说不上来他那天听到我说话时是什么神情，他就像在雪原里燃尽的炭火一样，一点点熄灭了。

直到某一天，蝙蝠侠来了。

他走到了红太阳监室外，和坐在靠背椅上的超人对视着。监控能收录下他们的对话，于是百无聊赖的我听完了全程。

之前蝙蝠侠也不是没来过，但那时候超人总是对着他冷嘲热讽，说的话也十足伤人，我还没见过他们如此心平气和的对话过呢。

“就是今天吗？”超人轻轻地说。

“是。”蝙蝠侠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超人用一种像是自言自语的语气说。

“你真的不明白吗？”蝙蝠侠反问道，“时至今日也是如此？”

“我不想明白。”超人笑了。他的声音忽然稳定清晰了许多，对蝙蝠侠说：“蝙蝠侠……布鲁斯，看在我们曾经是伙伴的份上，让我去见她吧。只需要一点氪石粉末，或者别的什么。”

“不行。”蝙蝠侠冷淡地拒绝了他。

然后他离开了，再也没回来过。

而超人只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沉思，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过我想，在那之后他好像就有些不太正常了——有时候我会发现他在和我看不见的人说话，拥抱着那个看不见的人，和她聊天。

“奥德莉。”他温柔地对着那个幻想出来的人影说，“又见到你了。”

这实在让我有些毛骨悚然，但我后来发现这症状并不会持续多久，于是也就随他去了。

……

在那之后，大概又是几十年过去了。某一天，红太阳监狱的系统再次报警，提示我进去检修设备。

我于是再次拿上工具，打开了那一扇扇门，走进了囚室之中。

超人的两鬓已经染上了斑白，眼角也有了些纹路。

但他看起来依旧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我不知道红太阳监狱对他的削弱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他好像离神也没太大差别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看见了我，于是冲我露出了一个微笑。这笑容很温暖，让我几乎有些怀疑刚关进来时那些阴郁偏激的影像资料是伪造的。也许这就是时间给人带来的变化？

他问：“蝙蝠侠还是不同意我的请求吗？”

什么请求？我一愣。然后我想起来了，许多年以前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所说的话。

我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位失去了时间观念的犯人，然后回答道：“蝙蝠侠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我打开工具箱，边维护着这些已经有些老旧的灯一边说：“离你入狱已经过去七十七年啦，超人。”

坐在靠背椅上的超人轻轻地发出了“啊”的声音。他说：“原来如此……但是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有些想笑，不过我连头也没回。我干脆地回答：“因为我只是一个机器人啊。”

我是个机器人，由莱克斯·卢瑟和蝙蝠侠共同设计出了AI中枢和仿生身体。我能用逻辑处理一切，甚至包括分析感情。

比如说，现在超人的情绪就很平和，让我得以放心地和他对话。

“你想知道世界的现状吗？”我说，“我可以和你说说。这并不违规，毕竟给我制定规则的人也已经都死了。”

“那就太好了。”超人微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也有些苍老了，但依旧温厚，让我很有好感。

“在你的政权被推翻之后，人类的政权已经迭代了三次。”我从系统里调出资料讲解道，“其中有一次甚至出现了一批你的拥护者试图复-辟，那次他们甚至已经夺走了红太阳监狱的入口钥匙。”

超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听我说话，对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不置一词。

我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说：“所以那之后，看守机器人的体内都内置了氪石，大概是为了防备你越狱吧。不过那次之后局势再次稳定下来了，一直延续到了今日。”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一掠而过，鼓励地笑了笑，依旧没有说话。

“正义联盟现在只有神奇女侠还活着了，不过她仍然被关押在天堂岛。神奇女侠的称号被人继承了，我不清楚是谁。”我边拧下一个螺栓边说，“莱克斯·卢瑟倒是还活着——不过他也垂垂老矣，大概也很快就会去世。他是个真正的智者，但他已经不问世事许多年了。”

“啊。”超人发出了一声大概是叹息的声音，他微笑着说，“请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