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离却怀了难得的兴致：“为什么不想去上课？”

“因为大学开设了很多多余又无聊的课程。”执明慢悠悠地往面包上涂炼乳，“你看很多人坐在教室里，明面上看着拍PPT的、记笔记的，其实八成以上都根本没有在听课，图个心理安慰而已。我与其坐在那儿浪费时间虚度光阴，不如做点儿有意义的事。”

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慕容离好笑道：“那你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

执班长漂亮的眼睛笑成一条缝：“跟阿离吃饭，就是有意义的事啊。”

慕容同学：“……”

他就不该指望着能跟这厮好好谈人生。

好在请过假之后，自由的时间又多出不少。工作日的图书馆里人也不多，在书架前兜转两圈，仙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阿离，阿离……”到哪儿都安分不下来的弯明小少爷因为小仙女执意要来图书馆而委屈兮兮的，“我们去玩点儿别的好不好呀……”

☆、不如现在玩游戏

微微眯着眼睛，慕容离努力靠着自己这一世魂魄离开之前残存在躯体内的那点儿神识去辨别简体字。伫立许久，才慢慢从角落里抽出最厚的那本书。

他抱着书走到小少爷面前，神秘地压低声音：“不如我们现在就来玩儿游戏？”

弯明没想到仙女真的会理他，微微愣了愣，连忙疯狂地摇起了尾巴：“好啊好啊！”

无力地拍碎弯明OS里疯狂涌现的花式图书馆play，慕容同学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白色的便利贴，挥笔随手便画了道符。

执明头一次见他写字，才发现他用的竟是软笔。下笔时微微弓起的手指，用力时稍稍发白的指节，落地时利落藏钩的笔锋，眉眼描摹出的都是画。

弯明看得傻了半天，才有些迟钝地开口：“这是……这是……”

“篆体的‘禁’字。”揭着一角把便利贴撕下来，慕容同学的眼睛在阳光里闪闪发光，“我们玩的游戏就是，这张纸贴在哪里，哪里就不能动。”

不待弯明反应，便利贴就落到了自己嘴上。

弯明小少爷：“……”

没有play就算了，竟然连嘴都不让张！差评！

不让说话，他只好蔫儿兮兮地趴在旁边盯着仙女看，用求抚摸的眼神看了半天，却连仙女一个正眼都没得着。

慕容离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手中那一册书上。

他看简体字看得有些困难，只是值得他阅读的部分，却也着实不多。

那些年岁战乱不休，天下共苦，可冬雪春晒三五十载，放到书中也不过几页。须臾间弹指一挥，都是蜉蝣般的生命和光阴。此刻放到眼前来看，叹与不叹，皆不知该喜该悲。

只是……

“以骄于骤胜，逸于居安，忘栉沐之艰难，徇色禽之荒乐……”

总归史书不留情。

笔锋落到回忆静止处，字句入眼都是痛。

愈往下看，慕容离愈觉得自己呼吸艰难，“伶人乱政，靳吝货财，征搜舆赋，激六师之愤怨，竭百姓之脂膏……”[1]

故方其盛也，举天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2]

可执明他明明是……明明是只差一步，就能成为共主的人。

深深地吸一口气，慕容离努力把喉头翻起的甜意压下去。

午后的阳光里透着微醺，无聊地趴在一旁吹纸玩儿的小少爷两眼一对就开始自娱自乐地卖萌，余光不经意从仙女脸上瞥过，毫无征兆地被吓了一跳：“阿……阿离，你怎么哭了？”

慕容离移开目光，把眼底蓄起的一层雾气抑回去。

见对方眼眶泛红却又不回应，执明不由得慌了：“你你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好端端的，又在眼皮子底下，怎么了这是？

空气之中静默许久，弯明紧张兮兮地小声问道：“阿离……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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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唐书》卷三十四庄宗纪八旧五代史（宋）薛居正

[2]《新五代史伶官传》欧阳修伶官传序

☆、历史上的执萌萌

“如果是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告诉我就行了。”小少爷崩成了一根弦，生怕病情稍有好转的慕容同学一激动就又想不开，“我一定会把他……”

慕容离却突然打断他：“……史书乱写。”

弯明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什么。

这感觉实在太微妙，他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温言相劝：“阿离，我跟历史上那个混吃等死的王，真的只是同名同姓而已，你不需要因为我而太在意他的。”

慕容离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再拆他的台，也不想要再解释其他。只沉吟片刻，慢慢说道：“历史上的执明，是一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