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慌乱移开了视线，原本因喝了酒有些潮红的脸庞更加红润。芾黎也没有追问他的回答，而是就近取了杯酒抬起手清了清嗓子：“诸位，酒宴吃得还开心吗？”

“开心！！！”七嘴八舌的回复让芾黎愉悦地勾了勾嘴角：“接下来还有更开心的。本尊要送你们一份大礼，虽然算不上人人有份，但让大家都沾光还是可以的，诸位想不想看看啊？”

废话，当然是想啊，未醉的半醉的全醉的都抬起头看向了大殿中央，说来也神奇，这美酒虽然醉人却不会令人昏睡。所以被安排在靠近中央的未参战神仙们被灌得最多却都还行动自如。

“那你们可要看好了，念慈——”天帝拖长了语调，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与优雅，勾人心弦。战神念慈踏入大典，身后拖拽着被缚住双手穿在一起的全部修罗族人以及天魔大战舞得最凶的妖族，比如魔域左右使。克一切妖邪，净一切恶念的三十六面天罡宝镜在空中形成精妙的阵法紧紧跟随着被捆着的妖魔，令他们无法调动一丝力量，只能绝望地任人宰割。

“这是……？”神仙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芾黎慢里斯条地抿了一口美酒：“诸位，妖魔族恶行累累，发动天魔大战，杀我天界同胞，抢我天界法宝，我们与他们不共戴天。今日庆功，本尊便将这些手上沾满仙族之血的罪魁祸首们当做礼物，任凭诸位处置，你们觉得如何啊？”

天帝的意思是……寂静不约而同蔓延在大殿上，柏麟的酒醒了一半，欲言又止地扯了扯芾黎，似乎觉得这样行事会对她的名誉不利，太过……太过……出格了些。芾黎含着笑意纵容地看着他，他不知怎的，脸烧了起来。

死寂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一位心碎的母亲持着一柄宝剑冲了出来，对着一个修罗就是当头一砍。鲜血四溅，头颅飞出，动手的那位女仙又哭又笑：“你们杀了我的孩子！我要替他报仇，妖魔都是该死的！我的孩子还那么年轻，他才几千岁！”

鲜血和哭喊极大唤醒了战争的阴影，先是遗孀遗孤，再是上过战场的神仙，到最后就连医官和没有参与天魔大战的神仙们都被拖入了这场可怕的报复。血债只能血偿，投降了又如何？那些死去的神仙便能复生吗？不，不能！那为什么死的是他们的亲人同胞，而这些罪魁祸首却能好好活着呢？

血腥味和酒香，二者混合成了一股可怖的冲动催化剂，到最后，几乎所有来赴宴的神仙们都参与进了这场可以称得上卑劣的残酷虐/杀。当然也有看穿了其中不对劲的神仙们，但上有似笑非笑的天帝和面无表情的战神，下有虎视眈眈好像只要不参与就会连你一起砍了的神仙们，除了随大流动手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血一滴一滴落在大殿的玉石砖上，呈现出诡异又夺目的美感。原来一个修罗或是一个妖族的身上有这么多血啊，有神仙恍惚地想，怪不得这么难杀死。

柏麟的酒已经全醒了，他意识到从芾黎答应单独见修罗王一面到安排他主持庆功典礼邀请没有参战的神仙开始，她就在策划这场可以称得上暴/行的行动了。

为什么呢？柏麟看着混乱的场面，眼睛莫名有些酸涩，他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芾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将罗喉计都改造成战神的法子虽然解了天界危局，但终究算不上光明正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尽管被发现的概率微乎其微，但芾黎依旧不希望他在事情败露后被神仙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所以，她几乎把整个天界的所有神仙都拖下了水。

她小心地计划着，撕开了他们戴着的面具，释放出他们内心的猛兽，诱使他们做出高高在上的天神们一直想做的恶行。她把整个天界都变成了他的同谋，因为他们都对没有反抗能力的修罗做出了同样不仁义的举动。

这样，即便一切真相大白，谁也不能站在道德至高点对他指手画脚，因为他们同样阴损，同样卑鄙，同样狠绝。在加害者的席位上，他们牢牢连成一体，谁也不比谁高贵。这是最稳妥的保护。

芾黎最擅长的，就是把自己的问题变成别人的问题。比如明明是她引导柏麟思考如何利用魔煞星，可在柏麟眼里是他先动了狠绝的念头。比如明明是她诱导神仙们参与可怕的暴/行，可相信等大家清醒过来就会觉得是自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如此行事。比如明明她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自己，柏麟却觉得她是为了保护他而心生感动。

念慈下意识皱了皱眉，这儿的场景说实话不堪入目，浓烈到几乎有实形的情绪似乎对她也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她心底不知为何的抗拒和悲伤让她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