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但他却不是完整的我。”最光阴眸色微沉：“因为忘却，只能凭着记忆的残片本能行事，做过不可挽回的事，错认过不该认错的人，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

绮罗生直起身来，紫眸对上那泛着淡金的眼眸，片刻，唇角一弯，开口却先一叹：“当年那个问我船是什么的少年长大了。”

“人世的风雨让弱草长成大树，吾从无后悔。”最光阴甩了甩白绒尾，低沉的声音透着笃定：“失忆时的我，想斩断时间的绞链，其实这世间，谁又不在时间宰治之下？执掌时司是我的责任与天命，我绝不会再逃避，也不会再觉得沉重。而时间树，亦是我当初的承诺——”

“但那也是我的承诺，”绮罗生笑着打断他：“而且，我十分喜欢那棵树啊。”

“……是吗？”

“当然。”

“那棵树有什么好？”

“哈，你是吃醋吗？”

最光阴别过脸：“不是。”

绮罗生不以为意，眉眼带笑：“在这远离江湖的世外异境，养花种树，有人相伴，过平凡而不再漂泊的日子，绮罗生十分甘愿。嗯，不过，再有酒就更好了，因为我一开心就想饮酒。”

最光阴迟疑一阵，开口道：“其实，我去取你画舫上的东西时，有带雪脯酒回来。但，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宜饮酒。”

绮罗生打量他片刻，从那张面部神经失调的脸上看出这件事丝毫没有退让余地，不由叹气：“……你倒不如别告知我，我现在真正感受到你生气了。”

最光阴反应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道：“你说得对，我还没消气。”

绮罗生顺势问道：“那你要怎样才能消气呢？”

最光阴十分干脆的回答：“我不知道。”

紫眸微眯，泛起一点笑意的涟漪，绮罗生手上一用力，将人又拉近了些，抬起另一只手抚上那垂落的银发：“好狗儿，吾惜惜。”

近在咫尺的眼一瞬不瞬的对视，片刻，最光阴微微撇过头，轻哼道：“这样没效，九千胜大人。”

声声时鸣，蜿蜒出生命的韵调。

曾为尘劫，不争朝夕，如今红尘之外，自是朝朝暮暮。

牡丹花香如情人耳语，雪丝勾缠似脉脉结发，有人在半真半假的生气，有人在似是而非的安抚，还有一只狗儿在树下打着盹，岁月为之静谧，此为最好光阴。

第十三章 那年十八（一） 最光阴&绮罗生

刀光卷起身畔掠过的流云，勾出一段纯然的色泽。双刀凛快，云海为之翻腾，随之起舞，握刀的人眼帘微阖，捉着刀与心之间一丝微妙的共鸣，挥出无招之招，化入无我之境。

流云共刀翼蹁跹，微风随刃口旋舞，一时白的衣袂，雪色的发似也融入一片茫茫之中，唯随刀意流转。

忽而，一旁繁盛的时间树摇了摇枝条，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响。

握刀之人闻声睁开了暗紫的眼眸，刀势一缓，捉不定的微风流云顺着刀锋飘走，一时云海清风渐渐静谧。刀锋辗转，轻横，静止，几片时光碎叶落于其上，柔和的色泽映着雪亮刀锋，流光溢彩。

“相杀吧。”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骨刀化出的掠风之声从身后传来，绮罗生眸子微眯，江山艳刀之上光华乍现，一转身，双刀回旋，带着那飘扬的时光碎叶向那人逼去。

最光阴眼瞳中的淡金色一盛，捉准刀的落处，骨刀一削，隔住了劈面的刀锋，一旋一进，锋利的骨刺勾住艳刀的刃口交错旋转。

方才安静的微风云海又被刀气搅起，微凉的水雾在刀锋刃口飞散，在两人眉眼间流连。

一旁跟随最光阴而来的小蜜桃打了个哈欠，在时间树下懒洋洋的甩起了尾巴，对这种状况表示见怪不怪。作为一只神犬，它表示自己的承受能力实在值得骄傲，在主人当着它的面理直气壮的谈情说爱数年之后，对于这种隔几天就要发生的家庭暴力，它认为称之为“双修”更为合适。

嗯，严肃脸。

在它打完第十一个哈欠之后，那边的刀刃交击声终于停止了，眼见那两人又要开始走题，小蜜桃友情提示道：城主叫你们去饮茶园。

最光阴将骨刀化为白绒尾，道：“走吧，去见城主。”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是看不出他刚刚究竟有没有忘记这回事的。

绮罗生化出雪璞扇，微微一笑：“嗯，不知城主何事交待。”

两人沿着云海往饮茶园走去，最光阴甩了甩白绒尾，道：“好像是让我们出城。”

“正好酒快喝完了。”绮罗生一双紫眸盛着笑意看向身边的人：“这次出城要带面具吗？”说话间扇子一翻，那狗头面具便出现在指尖，被他转了两圈，顺利勾住那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