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真带着小孩走到了沙滩上坐了下来。

明媚却不灼人的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依旧不能让小孩感受到春天的暖意。他紧紧地贴在拓真身上，就像在汲取这世间唯一的温暖。

整个人都暴露在太阳光底下的拓真感受到了皮肤表面灼烧一样的疼痛，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转移到阴暗处避免被阳光直射的想法。

他沉默地任由小孩趴在他肩上断断续续地哭泣着，偶尔扯动到了额头上破开的大口子，他还会疼得稍微停顿一下。

“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不能救你。”

“你能杀了我吗？”

“我不能杀你。”

“为什么？”

“……”

……

拓真在沙滩上坐了很久，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半点都没有动弹。

他看着太阳渐渐地没入海平线，看着星星一颗一颗地在黑幕一样的夜空中清晰起来。他听着小孩一开始还在断断续续的啜泣，听着他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变弱，到最后整个海滩上只剩下了海浪冲刷沙滩礁石的声响，以及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拓真掀开了裹着小孩的斗篷，看着那张被血染红了大半的稚嫩小脸，他伸出手，抹去了挂在他眼角也不知道是海水还是泪水的水珠。

“睡个好觉。”拓真这么说着，扭头看向了平静无比的海面，偶尔一阵风吹过，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然而风过之后，海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总会意识到的。”

“你是个完全融入不了人群的怪物。”

“没人能杀得了你，也没人能救得了你。”

——我们都是。

第97章 一个少年（二）

等小孩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除了一件灰扑扑的厚实斗篷和两颗红彤彤的果子之外，海滩上就再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了，细软的沙滩上甚至连一个脚印都看不到。

小孩很快吃完两个果子, 然后把宽大的斗篷披在身上，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了这片海滩。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开始了一场奇怪的二人旅行。

小孩依旧试图融入人群, 不过他还是不擅长掩饰自己与普通人的不同，最终他面临的也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而拓真就像忘了自己正在进行的审神者考核一样, 一直都默默地跟在小孩身后，而且每次都会在再次复活的小孩旁边放上一些食物，或许是一两颗果子、或许是一小撮这个时代十分少见的糖、又或许是半条烤得不怎么样的烤鱼……分量并不多, 完全不够小孩填饱肚子的，似乎仅仅只是让他尝尝鲜、哄哄他玩儿的意思。

这样一晃就过去了三年。

拓真看着小孩一点一点地学会如何生火、搭简易的木屋、爬树摘果子、下河抓鱼、识别无毒的蘑菇、如何避开觅食的野兽……渐渐地，他也能在野外独自生存得很好了。

不过每当小孩摘到了果子或者抓到了鱼, 他都会刻意多留出来一份, 就像知道某个家伙一直跟在他身边一样。

对于主动送上门的食物, 拓真非但没有拒绝, 反而来者不拒地吃了个一干二净。而且说实话，这小孩烤鱼的技术简直就是吊打安定那家伙好吗？

而小孩每次看到自己准备的食物被吃完了，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尽管那个躲在暗处的家伙不愿意露面，但至少也能说明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陪伴着自己不是吗？

在这段时间里，像两人这样完全都不会碰面的互动竟然也和/谐无比。

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 因为拓真在看到这家伙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后, 就独自踏上了未知的审神者考核之路。

他离开后不久, 小孩也发现了。

毕竟每次准备好后都会被吃光的食物在某天连被人动过的痕迹都没有，他自然也就明白，那个一直在暗处默默地看着他的人离开了。

说有些失落也是真的，小孩还以为这样的相处时间能更长一点呢……

可是尽管知道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小孩还是留下了多准备一份食物的习惯。或许他心里也有一些隐隐的期盼，万一那个人又会回来呢……

这样的期盼一直延续到了两年后。

……

这天傍晚，刚在河边捉了两条鱼又剖洗干净的小少年一回来就发现，他临出门前放在简陋灶台上温着的米粥被人喝了个一干二净！

他一愣，随即猛地推开了用树枝和藤蔓简单扎成的木门，刚一踏进小木屋就发现自己的小床上躺着一个用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不过那人的身量比较高，他自己的床又没有那么大，看起来睡得有些憋屈。

小少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似乎已经睡着的家伙，脑子乱糟糟的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