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冲动，木已成舟，小黑只能讷讷道：“……对不起，师父。”

“没关系，这样也好。”无限温声回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后他顿了顿，又问，“你觉得，他是风息么？”

“我不知道。”小黑摇了摇头，声音低落下去，“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有很多很多话想对风息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更是带上了委屈。无限翻了个身朝向他，轻轻摸了摸徒弟耷拉下去的耳朵：“会知道的。”

小黑“嗯”了一声，黑暗之中，猫科动物敏锐的视力能让他捕捉到对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看见无限的眉眼微微垂着，不似白日里的冷肃与强大，竟有点像一个茫然无措的普通人。

“而且……我也很担心师父。”

无限一怔。

“师父，你真的太在意了。”小黑的声音很轻，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关心，“只有知道了，师父才能安心吧。”

无限有些发愣，原来在旁人眼中，自己的心思竟是这般昭然若揭，连一个十岁的孩子都能看出端倪。

他的确是过于在意了。曾经他执行任务不假思索，根本没有试图了解过风息的诉求与想法，反正只要抓回会馆，自有妖精负责审问与谈判。而这份不屑多言的倨傲，终使他没能制止龙游事件的发生，更使得小黑遭受无可挽回的伤害，作为执行者、作为师父，他忍不住反省自责。因此在得知风息可能重生的消息时，他便下意识地将那个身份不明的孩子预设为危险分子，不敢有半点松懈。

然而他终究没有回答，只轻声开口：“睡罢。”

第六章 〇六.任务

.

第二天一早，三人起床吃了早餐。小黑用湿巾帮风息擦掉嘴角的残渣，抬头对无限说：“师父，我该回去了。”

无限一愣，这才想起小黑原本是在出任务，而这任务还是他自己亲手布置的。

小黑天赋很高，哪怕在同样天纵奇才的无限看来也是如此。修炼上的技巧他很快便讲无可讲，武学方面则需要真正的战斗来慢慢领会。因此无限从许久之前，便开始便在会馆的委托里捡些不算太难的交给徒弟，有意引导他磨炼战斗技巧。

这份磨炼颇有成效，小黑亦成长得很快，半年前成功自老君处盗取天明珠、并在妖化谛听的追缉下逃脱。这固然算他自己的私心，却也是给小黑的考验。在那之后，无限挑选的任务便显得奇奇怪怪起来，多半需要跑出很远、或是与奇怪的敌人打交道。

这是无限当年在收徒之初，便对自己、也对小黑立下的承诺。他想让这个孩子见识这个世界、认识更多的人与妖精、交一些朋友、经历不同的事情，最后再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此次的任务也是同样，南方沿海近几个月来忽然有大批量的古董流入市场，经查证都是从一个叫“唐桥镇”的小地方流出去的。当地警方本以为是盗墓，后来却发现是伪造。而那伪造的手段也颇为出奇，外人看来不过是破破烂烂的瓶瓶罐罐，偏生买家个个信以为真，当中不乏有名的古董商人。一来一回之后，当地会馆介入调查，发现那些粗制滥造的假古董上都附了扰乱人心的幻术，疑似妖精所为。

无限脑内飞速回忆了一遍基本情况，放下筷子：“我和你一起去。”

这回轮到小黑发愣了：“师父……？”

“走吧。”无限直接起身，走了两步，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补上一句，“你抱好他。”

那个“他”显然是指风息，小黑歪了歪头，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师父，你才是他的监视者和监护人。”

“……”

心思再一次被徒弟看穿，无限只得折返回来，伸出双手托着风息的腋下，将他拎了起来。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的不乐意，肢体动作也是如出一辙的僵硬。

无限几乎没抱过孩子，尤其是这个年龄段的，摆弄几下都很别扭，干脆让风息骑上自己的肩膀。这姿势不占用双手、不用面对面、还能让他自己扶着——反正之前小黑化作猫型的时候，也经常蹲在他头上。

然而孩子并不是猫，最强执行者刚刚满意了五秒不到，就在跨出家门的时刻，让风息狠狠撞到了门框上。

“唔——”

“你怎……”

“风息？！”

三人几乎同时出声，无限还在茫然，小黑已经霍然起身冲到跟前。那一瞬间风息觉得自己的鼻梁都要断了，于是他果断选择了行使自己作为幼崽的权利，拽着无限的头发，嚎啕大哭起来。

.

这一折腾，出门时间就又晚了两个小时。风息哭得真情实感惨烈非常，眼泪鼻涕全都毫不留情地蹭在无限那一头顺滑的长发上，搞得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