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透正在气头上，本要一把将她推开，然后继续向外走，只眼角余光中却见她脖颈的纱布上，正有大片的血迹渗了出来，登时所有的气恼都化为乌有，忙回身按住了她，急切道：“...快别动，看伤口要崩开了。”

重雪芝却不理会伤口，只满目含泪，仰头问他道：“那，那你不走了？”上官透无奈的点头，“不走了。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走？”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只道：“我上官透这辈子，算是栽到你手里了。”说毕，将她小心抱起，重新放回到大床上去。

重雪芝立刻破涕为笑，哪怕重坐回了床上，依旧搂住他不肯松开，上官透无可奈何，只轻抚着她的头发，心下暗自认了命。重雪芝忙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低声道：“我知道我这般做，透哥哥一定很生气。

我知道错了。可是，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

她理了理思绪，接着道：“当时我只以为，是你叫人来接的我。谁能想的到，当面还一腔好意要调停两派修好的鲁王，一转眼竟会把我给卖了。

我虽也觉得，他更偏着丰城些，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能这么快就把刚签好的契约，当成是一纸空文。”说到底，还是她不够了解他们这种人。也或许，他们不是不讲诚信，只是她还不够资格让他们恪守诚信而已。

上官透默不作声，只轻轻在她发顶上吻了一下，他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情，鲁王此举着实大出他所料。

重雪芝想的出神，半响接着道：“当时，我并没有怎么怀疑，便上了马车。可是，要饮水时，却发现了茶水有异。后来行到闹市，各种食物、点心的气味混杂，再加上马车内点燃的香料，那味道...”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十分怪异。

“然后，我就发现了，有人在往车厢内放迷香。你是知道的，我曾特意去研究过迷香，这种味道我再熟悉不过了。”重雪芝神色淡淡，“当时我就想，会是谁，这般处心积虑的要针对我？

人不怕有敌人，只怕不知道敌人是谁，也就没法做出防范。我索性便将计就计，只装作被迷倒了。至于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重雪芝抬起头来，看向上官透道：“透哥哥，你别生气。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么做了。我不是有意要这般，我只是...习惯了独自一人。

一个人行动，一个人负责。一遇到事情，下意识就那么做了。你不喜欢，我改了就是。...只是，求你，不要抛下我，不要不管我。”她将脸埋在他胸前，悄悄落下泪来。

听到这里，上官透心中的怒火早已被灭了个干净，只用力搂紧了她，承诺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抛下你不管。我们这辈子，是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我如何能够不管你？

只是，你也要答应我，凡事以爱惜自己为先，再不可这般贸然行险。你不知道，我方才听说这些时，心里是多么的后怕。你也为我考虑考虑，好不好？”

重雪芝心中欢喜，忙点头应了，二人又重归于好。半响，上官透忍不住叹息一声，重雪芝觉得奇怪，忙问道：“透哥哥，你怎么了？”

上官透对她笑了笑，低声道：“之前，太子殿下曾有意招揽于我，却被我给拒绝了。”重雪芝想了想，问他道：“透哥哥，你是想要去做官吗？”上官透先摇了摇头，接着却又点了点头，简直要把重雪芝给搞糊涂了。

见她神色迷惑，上官透微微一笑，低声道：“以我本人的喜好，自然不愿意受那个约束。...可是，棠儿，我想要有力量，可以护的住你。”

他将自己得知她出事后的举动，低声一一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刚得知身世那会，常常会在心里怨恨父亲。只想着，若他不先为了权势而迎娶养母，而是一直等到母亲出现，我们一家三口，该会有多么的幸福呀！

我也不用被送往灵剑山庄，也就不会痛苦了这么些年。”

重雪芝静静看着他，并不说话。上官透沉默了片刻，接着道：“后来经历的多了，也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若父亲不肯迎娶养母，如今大概还是个低品小官，又何来的国师府呢？

我不否认，父亲的才能确实出色。可若没有养母家的支持，他究竟才能如何，皇帝是很难看到的。这天下，又何曾少过惊才绝艳之人？可最后能出头的，也不过是寥寥几人而已。”

“而没有了国师府，没有了父亲身居高位，我大概也不能拜林庄主为师，也就没有了这一身的武功。棠儿，”他转过脸来，温柔的看她，“我们也许就遇不上了。

我可能会老老实实的考科举，或者受恩荫做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如今，大概在汲汲营营的谋求升迁，又哪里来的闲情逸致，考虑什么淡泊不淡泊的呢？”

试着想象了下那个可能，重雪芝心中一滞，忍不住往他怀中缩了缩。上官透轻拍了拍她，继续道：“所以，我才是最没有资格怨怪父亲的那个人。”哪怕，他因此受了诸多的委屈，心中有许多的凄惶，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得了父亲的济。

“从丰涉那里知道，你被不知名的人带走，我当时的心里，就像是掉进了油锅一般，煎熬的生疼。生怕你会有不测，又怕你会...会被人伤害。

棠儿，你甚少出江湖上，对此见识的不多，我却是知道的。有多少人，就是这般不明不白的失踪了，好些的，过上几天还能寻到尸骨，不好的，便从此再无音讯了。

那一刻，我就暗自祈祷，只要你能好好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里，重雪芝心中更加歉疚，不由道：“...对不起。”上官透轻抚着她的背脊，继续道：“那一刻，我将自己所认识的人，挨个都盘点了一遍，到最后却发现，除了父亲，我再无可求助之处。”

他略停顿了下，接着道：“东都是首善之地，江湖势力能起的作用不大。我自来无人敢惹，除了武功算不得低微，最要紧的，却还是几重身份。

除了是国师之子，鲁王之妻弟，我还是灵剑山庄的前弟子。林庄主虽逐我出门墙，却不曾对外公布原因，其他人碍于他的面子，就不能不对我稍稍留些手。”

“可是，若剥离了这些外来的身份，光凭我上官透自己，又能指使的动什么呢？月上谷的一群老弱病残吗？”他转头看向重雪芝，目中含着不知名的痛苦，轻轻道：“就连我最心爱的女人出了事，我除了担忧、着急、害怕，就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我一直以来的悠然、逍遥，原来只建立在这般虚浮的根基上呀。”

重雪芝沉默片刻，问道：“所以，透哥哥，你要接受太子的招揽吗？”上官透微顿了下，只道：“还只是一个想法。不过，我看父亲似乎乐见其成。”

重雪芝略作思忖，轻声道：“透哥哥，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上官透道：“愿闻其详。”

第109章 问责 重雪芝忙将身子坐正，又抬手……

重雪芝忙将身子坐正，又抬手理了理头发，低声道：“你的想法我能够理解。只是，我还是那句话，人生苦短，若一直屈心抑志，身不由己，便是能活着，又有何乐趣可言呢？”

尤其像她这种早已死去的人，如今活的每一天，都是上天额外的恩赐。能多活一天，就赚上一天，便是立时死了，也是应当应分，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抱怨的。

重雪芝调整下气息，继续道：“透哥哥，若你喜欢入仕为官，立志要为天下百姓请命，棠儿自然要追随你。可若你不愿做官，只愿意逍遥自在度日，棠儿也会追随于你。

若只为了要保护我，而勉强自己出仕，那却大可不必，我能保护好自己的。有句话说得好，人生贵适意，还是当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为好，我不愿意违心的生活，也不想透哥哥违心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