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祭殿里的盖亚，穿着斑斓的衣裙，长发延伸入无穷的地下，她手里抱着生命之瓶，脸在或明或暗的光影里若隐若现。

“宙斯，我的好孙儿，是哪阵风把你刮到我的神殿来？”盖亚笑容神秘，看着这个比丈夫和所有儿女都狠厉狡猾的晚辈问道。

宙斯没有心思和她打机锋，很快说明来意，“我是为我那昨日出生的女儿而来。”

大地上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盖亚的眼睛，她脸上浮现讽刺的笑容，说：“你不是已经问过普罗米修斯，何必多此一举再来问我？”

墨提斯曾是她喜欢的孙辈之一，但在宙斯打败克洛诺斯并将她的几个子女打入塔耳塔洛斯之后，她就万分痛恨宙斯，连带着也恨起墨提斯来。那个预言有她的私心报复，但她不曾预料到，宙斯如此狠绝，竟效仿克洛诺斯将墨提斯吞没。

宙斯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墨提斯曾和普罗米修斯交好。”

“所以不放心来找我？”盖亚冷笑，“希望答案让你满意。”随即，她闭上眼睛，窥探被面纱笼罩着的命运。

宙斯耐心等候，数日之后，终于等到盖亚睁开眼睛。

盖亚低沉嘶哑的声音在整座神殿内回响，“墨提斯将她教导得很好，她继承你的力量，强于你之外的所有仙神，她会成为一位光荣的强力女神。她会是你最骄傲的女儿，你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她会给你带来荣光，光耀你的门楣。”

“她不会有婚姻，也不会有夫婿子嗣。她，不会威胁到你的神王之位。”

盖亚发出的最后一句预言，彻底安定神王焦躁的内心。宙斯露出满意的笑容，“多谢您的提示，来日，我会带她来看您。”

盖亚看着宙斯远去的背影，看向天空的眼神更深邃几分。

宙斯回到奥林匹斯山，亲自为雅典娜选定神殿地址，又督促独眼巨人尽快建造。这段时间里，他开始观察这个他亲自生养的女儿来。

雅典娜很像墨提斯，同时又很像他，融合了他们的长处，是他们的最佳结合体。比起其他女神为他生育的儿女，雅典娜对他而言，多了几分特别。回忆起和墨提斯相处的时光，宙斯更加关注这个他们唯一的女儿。

雅典娜并不知晓此事，在特里同家中的日子不急不躁，每天有提梅欧柔三女神的细心照顾，有帕拉斯的陪伴，在外祖母的引导下，了解这个她不熟悉的世界。每天她过得平淡充实，但在夜阑人静时，她愈加怀念母亲，每到这时，她只有抱着母亲送给她的衣裙消解这份思念。

太阳神和月神交替在天空驶过多次，也不见神王有接雅典娜回奥林匹斯的迹象，冷静如泰西斯，也忍不住疑惑，想要去圣山探听消息。

雅典娜对此并不着急，劝住不安的外祖母：“父亲一定有他的安排，我们莫要为此心急。假如有不可违抗的原因，我也愿意听从命运的安排。”

她如此冷静，泰西斯也不再有下一步动作，害怕弄巧成拙。她还记得，宙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预言，将自己可怜的女儿吞没，她那无情的女婿，或许是不喜欢雅典娜的。她只要雅典娜不重蹈墨提斯的覆辙，平安长大之后，结一门好亲事，再生育许许多多的儿女，安度神生。

身为众多儿女的母亲，身负苍海女神职责的泰西斯自是不好在特里同的家居久留，陪伴雅典娜一段时间后，便赶回俄刻阿诺斯河处理家事。

雅典娜依依不舍的送别了外祖母，继续留在特里同家。她努力熟悉身边的一切，与每一位仙神交好，她已和少女帕拉斯成为感情深厚的密友，白天一起玩闹嬉戏，接受年长者传授的经验和知识，晚上抵足而眠，在一个被窝里窃窃私语。

对这位出生后结交到的第一位朋友，雅典娜十分珍惜，整日与她在一起。

自从外祖母离开之后，雅典娜又在特里同的宫殿了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仍不见宙斯有来接她回奥林匹斯的迹象。

对身边女仙神口中的圣山，还有那位只见过一次的父亲，雅典娜并无向往，也无依恋，她已经习惯特里同湖的清清湖水和周围广袤的密林，喜欢和帕拉斯一起山林中嬉戏采花，追逐林间的动物。

帕拉斯喜欢舞刀弄枪，特里同是海中战神，作为女儿的帕拉斯也不弱，做了一段时间活泼无害的可人淑女后，提议让雅典娜陪她玩格斗游戏，并兴致勃勃的自诩为师，要传授她武艺和投掷枪矛。

对好友的要求，雅典娜无所不应。她在母亲的指点下在宙斯的腹肚和脑子里练过格斗和武艺，她从未与人对阵过，也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如何，在好为人师的帕拉斯面前十分谦虚。

帕拉斯很喜欢这位对她言听计从的朋友，热心肠的把自己的所知所学传授给雅典娜，并意外的发现，这位朋友的天赋极高，一点就通十分厉害。

帕拉斯鼓掌欢快地蹦跳起来：“雅典娜，你真厉害，投掷十次，每次都精准击中心脏，一枪毙命。”

“我母亲教过我，我也不知道我学得怎样。”雅典娜拿着手里的梣木长矛，瞄准远处野草扎成的人偶，精准无误的刺穿它的心脏。

帕拉斯跑过去拔下刺穿野草人的长矛，“我们来玩战争游戏吧，试一试你的实力。”

雅典娜欣然应允，抽取放置在木架上的长矛应约。

初次对阵，两人之间的打斗谨慎充满试探，未出全力，也未动用神力。花拳绣腿的简单游戏，仿佛林间两只斗气打闹的小鹿，毫无趣味可言。

“明天再来！”帕拉斯对雅典娜说，今天的游戏对她来说过于无趣了，“明天，一定要使出全力，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作者有话说：

俄刻阿诺斯（Oceanus）也翻译成欧申纳斯，大多数欧洲语言里“海洋”一词来自他的名字，他是乌拉诺斯和盖亚的长子。

他算是第二代海神，和一母同胞的妹妹泰西斯（也翻译成忒提斯）生育了三千大洋神女（俄刻阿尼得斯）和三千河神（波塔摩斯）。

第5章 帕拉斯之死

比起过去，今天的比试太过无聊，雅典娜更喜欢粗莽的搏击和肆无忌惮的破坏，对帕拉斯的提议十分赞同。

次日绯红的黎明送来光芒万丈的赫利俄斯之后，两位约定好的姑娘早早地来到湖边的青草绿地。热身完毕之后，两位少女挑选了趁手的梣木长矛，比试对阵一番，在搏击打斗中，二人手中梣木长矛突然断裂。

意犹未尽的帕拉斯提议说：“我们换更好的枪矛。”

听完她的话，雅典娜迟疑片刻，回房间去取母亲为她打造长矛，帕拉斯则借来特里同的三叉戟。

两位少女之间的战争游戏引来水泽仙女和山林仙女的围观，特里同害怕帕拉斯无法驾驭三叉戟的力量失手刺伤雅典娜，放下手中事务前来观战。

打斗还未开始，围观的仙女们已将氛围拉满，分作两派给各自支持的一方鼓舞打气。

“雅典娜，不要犹豫，让大家看到你的实力。” 帕拉斯舞动着手中的三叉戟，父亲的武器，是仅次于海皇手中武器的神兵利器。握住它，身体里好战的血被唤醒，迫不及待想要厮杀一场。

雅典娜手握金制的长矛，从容应战：“一定不会，我准备好了，帕拉斯，你先来。”

帕拉斯跃跃欲试，手中的三叉戟早已蠢蠢欲动。她做好准备，凝聚力量发起攻势，奋力将手中长矛投向雅典娜所在的方向。

但是，迅猛冲刺的三叉戟突然停在半空，像被什么东西拦截一样，如鹞鹰一般坠落在地。

帕拉斯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刚才，她看到一面巨大的透明盾牌从天而降，挡在中间拦住她的攻势。很快，那面盾牌消失，仿佛它从未降临过。

雅典娜也看到了那短暂的一幕，提醒对站在她对面的帕拉斯说：“帕拉斯，我要开始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