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105)

却听关子明警惕地道:“你离它远一点。”

宁秋砚:“……”

好吧,他承认自己曾经是害死小羊羔的刽子手。

关子明刚清理完养殖场后面的雪,正要去抱草料,宁秋砚像以前那样自然地加入,帮忙将草料分给牛羊。不过他这次因为某些原因,身体没什么力气,动作很慢,关子明很快就嫌弃地揽过东西不让他搬了。

分完草料他们又去捡鸡鸭蛋,打扫屠宰场。

活都不重,但很繁琐,花了两三个小时才做完。关子明知恩图报,特地趁闲时陪宁秋砚坐在养殖场的长椅上聊天。

“岛又出了问题?”关子明问,“先前不是说最后一次上岛吗,你怎么又来了?”

和岛上大部分人一样,关子明对关珩之前出岛的事不知情,对宁秋砚再次到来的原因也不清楚。

只是别的人不会问,而关子明没那些顾忌。

“没有。”宁秋砚踩着座位,坐在椅背上望着森林上方的天空,回答道,“有别的原因。”

宁秋砚瘦了一些,身上的稚气也消退了不少,乌黑的双眼倒是没有改变,眼神依旧清澈。

他穿了件厚外套,劳动后因身体发热解开了围巾,脖颈皮肤布着一些尚未消退的红痕,侧面则有两个红色小点若隐若现。

很刺眼。

不用想,也能看出发生过什么。

——这个与自己年纪一般大的男孩,刚被那个名字在族谱前几页的男人吸过血。

关子明对关珩的认知很复杂,纵使已经改观了不少,但还是无法完全认同。他没那么愤世嫉俗,只是理智地认为血族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生物,无论他们是好是坏,其实都在破坏着人类的生存规则。

人类奉献血液,交换的无非就是金钱,是庇护。

关子明问:“那你以后要一直都在这里了?”

宁秋砚点点头:“差不多。”

“不上学了?”关子明问,“我记得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上学。”

宁秋砚知道他误会了,回头看向他:“当然是要上学的。我是说,以后渡岛就是我的第二个家了,我已经属于这里,以后会经常来。”

关子明古怪地说:“你做了关珩的血奴。”

“我没有。”宁秋砚脱口而出,“我不是血奴。”

宁秋砚否认得这么快,让关子明面露诧异,他为自己的猜测有点不好意思,硬邦邦地问宁秋砚:“那你为什么还让他吸你的血?”

宁秋砚其实也不太清楚“血奴”和“血契伴侣”具体有什么区别,但还是认为“奴隶”与“伴侣”不管是从字面还是实际含义上,应该是完全不同的。

“血奴”更像是血族的食物,而“血契伴侣”很特殊。关珩曾告诉他,与血族订下血契的人类具有唯一性、不可侵犯性,身份在血族世界范围内都被认可。

“我和关先生做了约定。”宁秋砚脸上有点热,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红宝石耳钉,“我已经把自己交给了他……我的一切都属于他。但是,吸我的血是我自己愿意的,他其实不想伤害我。”

而且,为了不伤害他,关珩甚至作了那样的准备。

宁秋砚告诉关子明这些,不是因为对方和他比苏见洲还要好,而是关子明竟然是他唯一能讲这件事的人。

他没有办法告诉苏见洲、向苏见洲吐露的秘密,正好在关子明这里都不是问题。

关子明不理解:“你把自己交给他?你属于他?”

宁秋砚点点头:“嗯。”

关子明:“他用什么和你交换?”

宁秋砚怔了怔,他没有想过这件事,只回答:“先生说,会给我最丰厚的奖励。”

关子明不可思议地问:“就是钱吗?”

宁秋砚迷茫。

他觉得好像不完全是这样的,他也不是因为钱才答应关珩,对于关子明的提问却说不出话。

关珩的确给了他很多物质、金钱上的资助,这是宁秋砚没法否认的事实。

关子明最多只是吐槽,并不评判宁秋砚的选择,就算宁秋砚真的是为了钱,关子明也不会看不起他。两人沉默了一阵,关子明拍拍宁秋砚的肩膀说:“那你要记住别吃亏了,他很有钱的,明码标价做交换的话也不是不行。”

关子明叹气。

“我们这样前赴后继地来岛上,甭管是不是自愿,不一样的也是为了他的钱。”

关子明掏出一盒香烟,习惯性地递出去一支。

宁秋砚接了。

关子明给他点了烟,看他抽烟的动作熟练,扯了扯嘴角。

两个少年人吞云吐雾,各有心事。

养殖场外的道路上远远驶来一辆车,黑色漆面锃亮,只有轮毂带着泥泞,显然不是来装肉和鸡蛋的。关子明还在眯着眼睛观察,身边的宁秋砚已经先一步跳下椅背,呛得大声咳嗽,如被家长抓包的青少年一样把烟掐灭了。

那与养殖场格格不入的车子在围栏外停下,车门打开,康伯下了车朝他们招招手。

这是在叫宁秋砚。

宁秋砚走了几步,没忘记自己来养殖场的目的,转身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给关子明:“给你的!”

他的心情转变得快,刚才还显得情绪低迷,一见到那辆车眼睛就亮了起来。

最后干脆小跑两步朝车子去了:“康爷爷!”

后座车门打开,里面坐的谁看不清。

关子明仅瞥到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随着宁秋砚坐进去,一晃,车门便关了起来。

他低头看向宁秋砚扔给他的东西。

是一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个儿时玩过的那种单机游戏机,附带着一张写了“新年快乐”的卡片。

封闭的车厢里有很淡的熏香味道,车窗都是特质,具备抵挡所有紫外线的功能。

白日出行的关珩穿着黑色斗篷,摘下同色面具,露出那张在这几日里刻入宁秋砚视野的脸,问:“躲什么?”

宁秋砚被他一看,身体便如同有了自主反应一样,微不可察地缩了缩。

那些感觉、画面都还在。

他们曾在过去几日里亲密得严丝合缝,有了任何人都看不见的链接。

听关珩这么问,宁秋砚:“……”

他就知道扔得再快,凭关珩的视力刚才肯定也已经看见了。

抽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但凌医生曾明确提醒过宁秋砚,关珩对血液的要求高,他应该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

宁秋砚只是还没来得及和关珩说。

后座就他们两个人。

天快黑了,林间光线很暗,关珩修长的手指撑着侧脸,与宁秋砚隔着一点距离。

就像过去那般,带着疏离感。

“什么时候学会的?”关珩淡淡地问。

“夏天。”宁秋砚回答,“去上学之前。”他不敢不诚实,一股脑儿地交待,“心情不好的时候,没什么灵感的时候会抽,无聊的时候也会,但只是偶尔。”

关珩应该早就知道了宁秋砚抽烟的事,只是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染上这个习惯的,也一直纵容着没有问,这点宁秋砚心知肚明。

他以为关珩会不允许,会在这次看见后制止,却听见关珩说:“抽得不多,不用躲。”

宁秋砚意外地问:“您不讨厌烟味?”

“分人。”关珩仍看着他,凤眸中难以辨明的情绪流淌。

分人。

关珩的意思宁秋砚懂了,这分明是在告诉他,关珩或许难以忍受别人身上的烟味,但不讨厌他的。

宁秋砚的脸一下子就热了:“哦。”

他问关珩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关珩说,是回去时看见了他发来的短信。

“去处理了一点棘手的事。”关珩对他说,还交待道,“这几天你就不要乱跑了。”

宁秋砚的脸和耳朵都红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关珩:“怎么了?”

是什么事会棘手到让关珩在白日里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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