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140)

不过这时候他有苦说不出,就算说了,李唐可能也只会指出他的无知,把他骂得更惨,说不定还会想办法劝关珩来接他。

于是宁秋砚都没怎么回话,只默默听李唐说完,然后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翌日在学校里,宁秋砚碰见了郁教授和盛欢。

显然他们也听说了这件事。

见到他,盛欢的神情复杂,认为是不是那天自己的话说错了,才会让他对永生那么执着。反倒是郁教授比较有风度,还远远地对他点了点头。

好在第二晚他再去俱乐部时,秦惟之没有赶他走。

或许手机里真的起了一点作用,或许是享受关珩的人跟着自己的感觉,秦惟之对他和颜悦色了不少,问了他一些手机里联系人的问题。

宁秋砚表现得很听话。

事实上,他也没有别的事要做,唯一要做的就是跟着秦惟之,甚至都不用再编造什么,秦惟之问的他都如实回答。

这一晚还是在俱乐部过夜。

秦惟之照例叫了血奴。

宁秋砚蜷缩在一旁的沙发上,秦惟之以为他睡了,等把血奴拂开之后,才发现他一直睁着眼睛。

那双眼乌黑,眼神清澈,好像充满了好奇。

他问秦惟之:“我以后转化了,也要这样吸血吗?”

好像对未来憧憬不已。

秦惟之擦了嘴角,问:“怎么?不忍心?”

宁秋砚摇头,看着地上昏睡的血奴,表情不变:“只是觉得血液的味道很腥。”想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人类的口味不一,那么应该不是每个吸血鬼都喜欢吸血吧?”

秦惟之笑笑:“不管喜欢不喜欢,吸血是本能,不吸血只能等着风干。”

宁秋砚说:“我可以喝动物血。”

喝动物血?

那样奇葩的素食主义者世界上没有几个。

想也不用想,就能猜到让宁秋砚耳濡目染的是哪一个血族。

“动物血怎么和人血比?只要你尝过一口人血,就几乎不可能咽得下那些畜生的血液。”秦惟之没有提到关珩,继续道,“而且,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你只是还没尝过人类温暖的血液有多甜美……再说了,吸血是本能,如果没有强大的自控力,以什么类型的血液为生也由不得你来选择。”

宁秋砚脸有点白,没再说话。

秦惟之从身边的吸血鬼怀中捞过另一名血奴,对方已经吸饱了,正满足地闭着眼,对分享血奴没有什么意见。

秦惟之用长长的指甲划破血奴手腕,让鲜血汨汨地流出来,弄湿了他的手,滴落在地板上。

“年轻的人类血液更可口。”

他扔开血奴,将手上的血抹在宁秋砚白皙的脸庞。

“就像你这样的黄金血。”

宁秋砚霎时浑身僵硬,呼吸停滞。

耳垂上属于关珩的标识还在,已经离家出走了,却还舍不得摘下。

秦惟之却只是想要伤他的心而已:“不然你以为关珩那样的性格,为什么会把你留在身边呢?”

说完这句话,他退开,最后道:“血液美不美味,等你转化了,再来评价不迟。”

宁秋砚翻过去,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

天快亮时,秦惟之叫醒了他:“起来。”

宁秋砚睡眼惺忪地坐着,两天没换的衣服上沾了些血渍。

秦惟之有些嫌弃,随后大发慈悲地说:“带你去换一套衣服。”

*

坐上秦惟之的车,宁秋砚有长达十几分钟的时间里都充满了混乱感。

看着熟悉的溯京街道,行色匆匆的路人,他在想关珩说的很对,这不该是他的生活。自然而然地,自己最近的想法也产生了质疑。

但是很快地,他就把那些冒出来的想法强压了下去,他不允许自己退缩。

溯京很大,秦惟之的住处在很出名的富人区。

只要活得足够久,那么财富是非常容易累积的,宁秋砚既不羡慕,对钱财也没有很大的兴趣。

而秦惟之选择这里,只是因为这里僻静而已。

宁秋砚大概是第一个不以血奴身份进入其中的人类。

刚踏进屋子不就,天就快亮了。

秦惟之来到屋内一角,按下墙上凸起的智能开关。

科技给予血族非常大的便利,使得他们对人力的服务需求大大降低,这套偌大的房子只住了秦惟之一个。

“自己去那边找衣服换。”

秦惟之说。

“左边的柜子不要动。”

窗外的天空呈现饱和度极低的灰蓝色,窗户挡板正慢慢地降下。

不比在俱乐部那样的公共场合,此时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宁秋砚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紧张。

转过身时,能感觉到秦惟之落在背脊上的目光。

同样是昏暗的,和渡岛大宅不同,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散发出冰冷气息,大约是没有人类居住的缘故。

像……水泥钢筋铸就的棺椁。

宁秋砚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

这应该是常态。

如果没有关家的人在身边,大概连关珩的住处也会是这样的。

宁秋砚来到衣帽间,打开了一排柜子。

他并不想穿秦惟之的衣服,可是脏衣服穿了两天,还染上了让人反胃的血渍。在衣柜里搜寻片刻,宁秋砚找到了一叠还挂着吊牌的衣物。

应该是有人定期给秦惟之安排服装,比如关珩就和李唐有合作关系。

宁秋砚选了一套穿上,转身时,看见后方那排秦惟之说不要动的柜子里,整齐地挂着一套套连皱褶都看不见的、熨得服帖的服装。

它们款式各不相同,古时的圆领袍衫、褙子,广袖的大氅,近代的长衫,西装……搭配不同的鞋帽,来自不同时代的服饰被毫无生气地陈列在玻璃柜中。

这些不单纯是展示或收藏,而是真实使用过的。最前面的那几件,甚至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文物。

物主似乎很享受时光的变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人世间,让人觉得诡异。

这比瓦格纳·琼斯的收藏可怕多了。

宁秋砚一路看过去,视线落在了柜子最左端。

那里没有挂着衣物,而是陈列着一只雕刻繁复花纹的木盒,盒子则静静地躺着一把长刀。

刀很长,足有七八十公分。

刀柄古朴,看起来保存得很好,但刀身黯淡无光,破了刃。

宁秋砚一惊,不等他反应过来,秦惟之的声音便在他身后响起:“看什么?”

宁秋砚连害怕也顾不得,转头问秦惟之:“这是——”

“关珩的刀。”秦惟之毫不在意公布答案。

宁秋砚感到身体在轻微地战栗。

受蛊惑般,他再次看向了那把刀,手指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仿佛触摸到了那锈迹斑斑的刀刃。

关珩曾说起战时场景。

说,“刀砍得卷了刃,闭上眼睛都能听见亡魂在哭。马蹄踏在血泥里,身上染的血腥味一整年都洗不干净。那年战争结束后,边境郡县的人少了一大半,直接成了一座空城。”

看着它,宁秋砚仿佛听见了一千多年前的刀刃刺耳的蜂鸣。

机缘巧合。

如果不是一意孤行要落入这样的境地,宁秋砚大概永远都不会见到它。

他问秦惟之:“你为什么收藏着他的刀?”

秦惟之没回答。

宁秋砚敏感地发现,在他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室内本就阴冷的气氛一下子冻结到了冰点。

后背阵阵的发凉。

宁秋砚把手从玻璃上移开,往后退了几步,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了。

但半隐没在阴影中的秦惟之却忽然开口:“因为我得留着这把刀,帮关珩记住他宝贵的过往。”

宁秋砚:“……”

秦惟之走到玻璃柜前,柜中灯光亮着,玻璃上映出他阴鸷的眼。

也许太久不对人提及往事,他难得有了倾诉欲。何况,听他述说的是一个与关珩关系最为密切的人。

微风几许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