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150)

每一名吸血鬼都很在意自身的血液。

那是长久的吸食累积,经过缓慢的转化合成过程,形成了供给这具冰冷躯体一切机能的能源。

因此,他们吸食血液不仅仅是出于欲望,更重要的是出于本能。

凌医生:“摄入量是一方面,摄入的类型才是最重要的……人血当然不用说,每天有个几千毫升的话,不出一周就恢复如初了。”

宁秋砚吓了一跳。

一个成年人身体里的血液不过4000毫升左右,每天几千毫升的鲜活温血,那将会用怎样的代价换取不用多说。

关珩是不会那么做的。

说到这里,凌医生也觉得场面残忍,顿了顿才继续道:“动物血自然没有那样的效果,相较而言简直是太微弱了,现在养殖场每天供应的量都很大,远不止几千毫升,每天都有牛羊尸体送去掩埋。我看先生的神色,应该不是很好受……”

“像先生这样年长的吸血鬼,其实休眠有和动物血差不多的效果。他的自身血液特殊,本来就有更强大的自愈能力。”

关珩的一滴血,能让宁秋砚伤口消失,几毫升,就能使小工被鹿角戳穿的腹部伤口迅速愈合。

也能慢慢地在体内再生。

“虽然一样作用缓慢,但总比现在这样好受吧。所以我建议先生休眠。”凌医生说,“你觉得怎么样?”

宁秋砚捏紧了手机:“需要多久?”

凌医生笑:“两三个月而已,不会耽误你们联络感情的。”

宁秋砚很快说好。

凌医生又聊了一些其它的事,问他情况如何,目睹血腥场面后若有不适,要及时告诉身边的人,他们会安排心理医生。

还说,康伯接到关珩时第一次失态了,跟在关珩身边五十多年,看见他那模样康伯连胡子都在抖,还想伸手去搀关珩——当然是没有被允许的,关珩习惯与他人保持距离,也没有虚弱到需要人扶。

宁秋砚静静地听着。

凌医生打电话的意图很明确,那就是想让宁秋砚去和关珩商议。

在渡岛人眼里,宁秋砚是关珩心中最为特殊的存在,与他们都不同。他对关珩说什么,都应当有比其他人更重的分量。

因为他是唯一能牵着关珩的手,并排站在关珩身边的人。

“您不想休眠?”

夜里,宁秋砚还是给关珩打了电话。

彼时月圆。

玉盘挂在渡岛和溯京之间。

“陷入休眠期后我的意识也会休眠,不一定什么时候才醒。”关珩在电话那头说,“上一次是被陆千阙喊醒的。”

说是两三个月,其实不一定。

饥饿状态的血族如果不是自己醒来,那么人类都最好都不要靠得太近。

陆千阙应该很乐意再次帮忙。

但他们现在谈论的重点不是那个。

“没关系,我还是会每天都给您发信息,告诉您每天都发生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您醒来就可以看到。”

宁秋砚垂眼,看着阳台下静悄悄的花园。

远处城市喧嚣,黑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您没有自己醒来,那我会来叫您,不用等陆千阙。”

关珩问:“你确定?”

当时坐在公园树荫下,在雨丝中,要求关珩别沉睡也是宁秋砚。那时候的他光是想到有几个月不能和关珩说话,就一点也承受不了。

关珩记得,宁秋砚也记得。

“我确定。”他抬眼,看向夜空中莹白的明月。

他知道休眠期一旦超出,哪怕只是三五年,他们也会错过许多相处的时间。

毕竟人类的寿命有限。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传来声音。

两个人像回到了沙发的两端,那么近,又那么远。

人都长了嘴,关珩不喜欢打哑谜。他很直接地问:“你在想什么,宁秋砚。”

宁秋砚能想象出关珩说这句话,居高临下看过来的样子,不由自主地说:“我最近想了很多事,但又不能一下子想得很明白。”

两三个月的时间,关珩需要休眠,宁秋砚需要思考。

关珩没有问他指的是什么事。

只听宁秋砚突然说道:“我爱您。”

三个字发自内心肺腑,宁秋砚说出口,才知道没有那么难。

于是他又说了一遍。

“我爱你。”

这一遍说得很认真。

一天天累积,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痴迷。

“我知道你也在用你的方式爱着我。”他说得有点无序,但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表达方式。

“但是,如果注定无法以同样的目标作为生命的终点,那么我们在追寻什么?”

第112章

五月,天气彻底放晴,阳光不再吝啬,溯京迎来了为期三个多月的、珍贵的夏季。

这是宁秋砚在溯京度过的第一个夏天。

生活恢复了平静。

他每天早上骑车自行车去上学,下午去学长的工作室打工,周末上网课或者去驾校,过着普通大学生的生活。

关珩走后,除了偶尔接到过几次李唐的电话——对方又给他做了新衣服,宁秋砚没有在生活里碰见过任何血族。

那些不属于人类世界的生物,仿佛都消失了。

偶尔宁秋砚会想起俱乐部,想起山茶花之夜,想起瓦格纳、秦惟之等那一张张苍白的、诡谲阴鸷的脸,想起他们貌似优雅实则傲慢的语调。

其实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但沐浴在阳光里,会觉得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普通大学生的生活当然也会有不如意。

宁秋砚的驾照笔试挂了科,比起实操科目,这一道道莫名其妙的选项,生僻奇怪的道路标志,比五线谱上跳跃的音符复杂无数倍,真的很难让他马上就塞进脑子里。

关珩之前有帮他抽考,那时候他就不怎么答得上来。

打错了,关珩就卷着书,轻轻地敲他的脑袋:“笨,这是减速慢行的手势,错第三遍了,怎么还记不住。”

宁秋砚不是很服气:“难道您都会这些题目吗?我看您也不像是考过驾照的样子。”

后面半句越说越小声。

关珩也不生气,似笑非笑地睨他:“我不用考。”

宁秋砚:“凭什么?”

不考驾照就上路,绝对是马路杀手,何况这种一两百年都不出岛的人。等等,关珩去渡岛之前世界上有汽车了吗?

关珩给出答案:“我有仔细阅读《学车考证一本通》。”

挂科,只能重新学习。

宁秋砚翻开书籍,坐在客厅一遍遍默念题目,在烈日投射的光影里,不止一次地想起关珩。

他很想念他。

[驾驶员理论考试挂科了。]

[86分。]

宁秋砚拿出手机打字。

他如约给关珩发信息,每天都发。

[学校的红杉忽然死掉一棵,下午来了吊车,很多人去看。]

不再担心自己不够有趣,而是把生活里发生的各种细枝末节,都讲给关珩听。

关珩一次也没有回复。

上次通话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关珩应该是进入了休眠期。

宁秋砚打电话问过凌医生,对方只说一切顺利,不知道他和关珩之间有过怎样的谈话。

五月底,陆千阙来了一次溯京。

初夏似乎让血族感到不适,无论是爬升的温度,还是迟迟不肯落下的太阳。

陆千阙夜里也戴着墨镜,肤色比以往还要白,笑眯眯地站在花园里:“听说我们家小狗狗有新工作了啊。”

宁秋砚在学长的工作室里,接到了一份公益动画短片的拟曲邀请。报酬不多,但参加的人不少,宁秋砚入围后过关斩将,一路留到了最后。当然,他最后会把钱一并捐给该公益项目。

宁秋砚自己没有和陆千阙说过这件事,那么只能是曲姝说的。

“可以给我听一下吗?”陆千阙问。

宁秋砚迟疑了一下,解释道:“还没做完,很单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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