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48)

宁秋砚大概猜到了渡岛下周是有什么安排,但那不是他该关心的事,便没有多问。

天快黑时,游戏才正式结束了。

佣人来敲门叫他们去餐厅吃午餐。

宁秋砚眼睛发酸,一边揉,一边昏昏沉沉地跟着佣人来到餐厅,关珩已经坐在主位,正在和陆千阙说话。如陆千阙见到宁秋砚时一样,关珩也正忙着,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轻微地点了下头,便继续和陆千阙谈话了。

宁秋砚被这一眼看得心脏重重地一跳,脑子都清醒了不少,在关珩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们隔得有些远。

因而宁秋砚产生了不小的距离感。

餐食端上桌,他只顾着低头进食,发出轻微的咀嚼声,只在喝水时,悄悄地用目光扫过关珩。

关珩和陆千阙的谈话在用餐开始时便已经停止。

他们的面前都放着一支装了红色液体的高脚杯,陆千阙坐得笔直,关珩则用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夹着杯脚,眉头蹙起,仿佛在考虑什么难题。

宁秋砚垂下睫毛,想要找回注意力,关珩的存在感却过于强烈,让他不断地想要抬头再次看过去。

他以为,经过这一个月的“闲聊”和了解,这一次来到渡岛,他们会变得更熟悉一些。

但好像并没有。

他戳了戳盘中食物,忽然听见坐在旁边的顾煜问:“小宁哥哥,你耳朵后面有个小爱心,是粉的。”

下午玩游戏时的方向不同,所以顾煜现在才发现。

他这么一问,宁秋砚发现关珩和陆千阙都朝他看了过来,脸上有点发热:“嗯,是个纹身。”

“纹身?”顾煜大概觉得很酷,又问,“是给女朋友纹的?”

宁秋砚知道关珩正看着自己,努力平静自然地说:“不是。随便纹的,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说起来我也好奇。”陆千阙坏心地开口,却不问本人,“先生,小宁有过女朋友吗?”

关珩没回答。

宁秋砚忍不住抬头,视线和关珩的撞到了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宁秋砚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斩钉截铁地:“没有。”

反应好像有点过了。

宁秋砚懊恼。

但好在接下来,餐桌上重新恢复了安静。

大家都用完餐以后,顾煜问宁秋砚晚上做什么,大概是还想和他一起玩。

宁秋砚本来打算去拼图室,但被这么一问就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怎么拒绝顾煜。

关珩却适时发话,淡淡地叫了宁秋砚的名字:“考试要用的曲目练习好了吗?”

宁秋砚点点头。

他明明,已经发过视频给关珩,并且已经过关了。

关珩用一种考核的语气道:“跟我上楼。”

宁秋砚愣了下,应了:“哦。”

小孩不死心,还追问要练习多久,终于被陆千阙冷着脸,半带教训半带恐吓地带走了。

宁秋砚跟着关珩去到三楼,却直接进了拼图室,关珩找了个空处坐下,半点都没有要考他的意思,还说:“不谢谢我么?”

宁秋砚没懂:“什么?”

关珩随便拿起一只给拼图分好类的小盒子,扔到宁秋砚面前的地毯上,抬起凤眸问道:“你是想要清静,还是想要陪麻烦的小孩?”

宁秋砚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关珩叫他上楼,是要解救他的意思。

没想到关珩还有这样的一面,宁秋砚有点想笑,心中瞬间变得轻松,老实地回答:“想要清静。”

“嗯。”关珩不意外,道,“过来,今天从这里开始。”

宁秋砚顺从地坐过去,离关珩近了。

一个月不见,此刻,他们坐在一起,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有如上次拼拼图的夜晚还未结束。

宁秋砚盘着腿,翻找拼图的过程中大着胆子道:“原来您不喜欢小孩。”

“当然。”关珩指尖捻起一片拼图,“他们比你还要吵。”

宁秋砚:“……”

关珩轻轻地笑了一下,眉目舒展,仿佛回到了他们在手机上聊天的时候,那个宁秋砚幻想出来的模样,强大,神秘,却不是不可接近。

“我今天还有问题没问。”宁秋砚知道关珩是逗自己的,便扯回正题,“可以现在问您吗?”

关珩:“问。”

宁秋砚已经想好了,所以问得很快:“陆先生说你们是不坐船的,为什么?”

关珩放好了拼图块,反问道:“为什么不直接问陆千阙?”

宁秋砚有点紧张:“我想问您。”

这个问题和宁秋砚从前问的问题都不一样,它应该是关系到某个关键所在。

但关珩没有刁难宁秋砚。

“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杀死一个吸血鬼,就把他推进深海,或者是大一点的湖泊。”

关珩教导宁秋砚。

他明明说着这样事关生死的重大秘密,却将它讲得微不足道。

“当然,你并不能真正地杀死他。大面积的水会令吸血鬼感到虚弱,眩晕,和无法动弹。他会活着,但像是死了。”

渡岛位于海中,四面环水。

宁秋砚吓了一跳,怔怔地坐在那里。

关珩的皮肤呈现冷玉质感,眉眼却如墨,他漫不经心道:“所以,我很喜欢渡岛。”

第35章

既然水会让他们感到那么不适,那么渡岛简直就像是一个天然的牢笼。

关珩为什么还会选择这,喜欢这里?

宁秋砚看向关珩,问题到了嘴边却又只是张了张嘴。

他敏锐地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很关键,或许触及到一些核心的东西,触及到关珩本身,以及一些他不该触及的东西。宁秋砚知道什么叫交浅言深,而且,他今天已经问过关珩一个问题了。

于是,他诺诺道:“……我没有想要杀死一个吸血鬼。”

关珩:“若是对方想杀死你,你怎么办?”

难道关珩告诉他这个秘密,是想告诉他要如何自保?

他有点丧气地回答:“我打不过的,没有办法把他们弄进大面积的水里,只能跑得快一点。”

关珩:“跑不掉呢?”

如果还在合约续存期,那么他还可以向关珩求助。

如果是以后,他们再没有什么关系,那肯定就是不可以的。

所以宁秋砚一时语塞,干脆不答:“……”

宁秋砚身上时而有种破罐子破摔,或者自暴自弃的气息。但奇怪的是,若是塞给他一个正面的选择,或者是一点指示,他又会顽强地振作起来,直到遇到下一次破罐子破摔的难题。

关珩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拼图。

宁秋砚说得没错,人类靠个体的力量的确无法和吸血鬼抗衡。

当然,他不会让这个人类陷入那样的境地。

拼图室的确比楼下要清静得多,一旦他们都不说话,就安静得只剩下宁秋砚的呼吸与他们挪动拼图块的细微声响。

若不是关珩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宁秋砚会觉得这房间里只有自己。

……关珩有呼吸吗?

宁秋砚忽然想道。

他屏息聆听许久,都无法找到确切的答案,一抬头,关珩却正用那双冷淡、不羁的双眸看着他,还启唇道:“我已经很久没踏上过渡岛以外的陆地了。”

宁秋砚的思绪马上被带他全部带走:“很久?”

“嗯。”关珩道,“一百多年。”

房间里短暂的沉默过后,关珩开口:“给我说说外面的变化吧。”

变化?

宁秋砚想了想,这两百年里城市逐渐扩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人们不再书信来往,而是发明了电脑,手机,出行抛弃了车马,都是高铁飞机。医疗上发现了青霉素,开始了抗生素时代,可以3D打印器官……这些对于一百多年都出过渡岛、没见识过的人会不会信息量太大了?

关珩:“宁秋砚。”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关珩适时出声,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神情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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