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65)

上次宁秋砚转的那笔钱已经让吴静夜很惊讶,现在又听他这么说,她忍不住担心:“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钱?不会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吧?我知道,我之前的确把你逼得有点急,是我不对……”

“没有。”宁秋砚看着她那张和母亲相似的脸,心里到底归于宁静,“如果是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做护工了。”

这前后一年,宁秋砚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很多。

个子高了,瘦了,性格也冷淡了。

像成熟的男人那样,一个人扛起了生活。

见他执意不收,还要忙着去给病人取药,吴静夜只得作罢,任他匆匆离开。

因为这件事,宁秋砚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了对关珩的渴望中。

回到雾桐的前一个月是最难熬的。

尤其是到了临近上岛的日子,看着日历上不再画有红圈的周五,心痛就会从心底蔓延开来,几乎撕裂心脏,让他蜷缩起来无法呼吸。

他总是幻听手机信息的提示音,幻听关珩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叫他的名字,看见关珩身着睡袍立于黑暗中的样子、手肘撑在膝盖上抬眸看过来的样子,甚至,脖颈的皮肤还会产生被牙齿刺穿时的尖锐疼痛。

暗恋像是上瘾的毒药,明明从未开始过,却让他开始痛苦的戒断。

戒不掉,那么就脱敏。

他放任自己去渴慕关珩,用关于对方的一切把自己塞满,他学习关珩的眼神、动作,将他们发过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恨那次视频通话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录屏。

他没有关珩的任何一张照片,就连关于渡岛的,也只在关珩画过日出的灯塔附近,拍过一张看不出地理位置的风景。

偶尔,他会回忆起分别那天康伯和关珩说话时,关珩那微微蹙眉的模样。

于是他有了很过分的想法,他希望关珩的计划出点小问题,渡岛的开发重新被提上议程,那么关珩将会没那么容易抽身,或许,他就会获得再次上岛的机会。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们的协议已经终止了,陆千阙为此特地在五月末转账过来时,发过一条信息,只是有很简短的一句。

Lu23121873:[合作愉快,小狗狗,祝你拥有美满的人生。]

言简意赅,界限分明。

此后,再没有任何联系。

八月底,宁秋砚结束了护工工作,挑剔的病人舍不得他,拉着他泪眼汪汪地求他不要走,可是他必须得为开学的事情做准备了。

在离开雾桐去溯京之前,宁秋砚停下收拾行李的手,产生了一个冲动的想法。

他走下楼去,乘坐公交车来到终点站,再换乘大巴。

大巴车的司机换了一位,早已不是过去那位热心肠的大叔,听宁秋砚说要在渡岛码头下车,也只是点了点头。

天气还是很热,行走在树林里,便能感觉到闷热咸湿的海风。码头附近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海滩上被支起了一顶顶的露营帐篷,有涂鸦的旧船也重新下了水,年轻的男男女女穿着清凉,在海滩上打闹。

宁秋砚一出现,就有个花臂的男人走了过来,问:“小哥,去哪里?”

属于渡岛的私人码头被非法运营者再次占有了。

宁秋砚以前就听说过这样的事,他只是好奇,为什么关珩不管。

花臂以为他还在犹豫,便主动介绍起价格,一连说了好几个岛屿的名字,价格确实比运营船只要便宜一些。

宁秋砚:“渡岛去吗?”

“渡岛……那不能去。”花臂说,“太远了,我们的快艇跑不了来回,而且那里没开发也没什么好玩的,深山老林,你一个人去也不好玩。”

宁秋砚不是真的要去渡岛,他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总之就这样随口问了。

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找了个树荫处席地而坐,就那么看着海面发呆。

一切都变了。

那花臂和朋友打了一会儿牌,走过来给宁秋砚散了一支烟:“失恋了?”

宁秋砚抬头。

“这里,还有这里。”花臂指了自己的耳后和手臂,是在说宁秋砚耳后的爱心与手臂内侧的拉丁文刺青,“女朋友嘛,还会有的。抽支烟,包哥的快艇去甲花岛玩一圈,保准你开心。”

宁秋砚没解释这个误会。

第一次抽烟,宁秋砚呛了一口。

他抽完了那支烟,却没有去甲花岛。

九月,宁秋砚带上行李和梦想,在溯京音乐学院正式报道。

*

渡岛取消开发计划的审批比意料中要棘手,迟迟没有下发,关珩也为此推迟了自己的计划。所幸只是程序繁琐,手下的人自会处理,不必再由他亲自出面。

十月,一切才尘埃落定。

渡岛与资本作斗争终于得以成功保留的事也传了出去,几位朋友打电话来,说要为此开庆祝派对。

关珩不喜吵闹,却不反感旧友聚会,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有几十年未曾见过面了,若是生命足够漫长,那么相聚便也会需要理由。

那天夜里,一架架直升机飞跃海面,降落在渡岛。

康伯安排佣人接待,将大宅周围的森林里都布置了夜灯,一眼看去,仿佛星河倒悬。

客人不过七八位,来自世界各地,外貌长相并不都像电影里那样出类拔萃,高矮胖瘦、年老年少皆有,但个个都谈吐优雅,穿着隆重得体,将这次聚会看得很重。

派对九点开始,他们只饮血,不喝酒,所以只是各自诉说这些年的变化与所见趣闻,氛围与人类认知范围内的派对完全不一样。

佣人们趁夜前往屠宰场,用保温箱带回温暖的动物血以供客人享用。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关珩。

长长的餐桌两旁侧,一部分客人端起高脚杯朝关珩示意,品尝自如,一部分客人则拉过身边的人,毫不避讳地咬破他们的手腕或脖颈。

晚宴进行得非常安静。

只有牙齿刺穿血管后,年轻男女轻声的呻吟。

他们都是客人自带的血奴。

这些人类不是为了钱财交易,就是因迷恋异类而心甘情愿,都不是强迫性质。

这种关系会一直持续到他们不再年轻、血液不再可口为止。

饮用动物血,或者豢养血奴,都是可以自由做出的选择,大家并不会因为想法相背而彼此不认同,作为掠食者,这种选择是随时都可以更改的。

午夜,聊天结束,派对转换主题。

这些人中不乏商人、学者、艺术家,为了庆祝渡岛得以成功保卫,纷纷带来来了精心挑选,抑或亲手打造的礼物送给关珩。

他们弹琴、跳舞,辗转于大宅一楼的各个房间,欣赏或介绍自己曾送给关珩的珍藏。

在关珩的画室里,一位客人望着搁置在画架上的肖像画,打量片刻后,忽然道:“我见过他。”

画上是一名年轻的人类男孩,有一双偏杏仁型的眼睛,那眸子乌黑,眼尾有轻微向下的趋势,显得忠诚、单纯,脸庞俊秀清瘦,满是涉世未深的少年气,因发红的双眼和有些悲伤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倔强。

关珩站在客人身侧,顺着他的话注视着那幅画,神情很淡。

客人的女伴走过来,挽住客人的手臂:“在那里见过?”

“是来我们学院考过试的学生。”客人是搞音乐的,几百年里痴迷不已,现在在溯京音乐学院任职,“我对他印象挺深。”

女伴不止是单纯的血奴而已,她与这位客人匹配,能让他获得在白日里自由行走的能力。

他或许会因为她而留在溯京几年,但迟早会离开,因此两人交往较为随意。

“印象很深?”关珩道,“为什么?”

“比较特别吧,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客人说,“加试作品都需要有场景构思,很多考生准备了影片或文案,他什么也没有,只是口述构思画面。面试那天他演奏的新作品我们其实已经很满意了,临时加试一首也是想考考他的应变能力,结果他拿出的第二首曲子还要更惊艳。”见关珩感兴趣,客人停下来,问,“怎么?他是关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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