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86)

关珩注视宁秋砚片刻,与他鼻息相触。

只要换一下角度,就能吻上宁秋砚柔软丰满的嘴唇,品尝其甜蜜的滋味。

宁秋砚甚至做好了准备。

关珩垂着凤眸,眉目勾勒成笔锋凌厉的画,手指再次来到创可贴上,眼底晦涩不明:“还想出去吗?”

宁秋砚心怦怦乱跳:“……想。”

“嗯。”关珩道,“去穿好衣服。”

于是他们没有接吻。

回到浴室放吹风机时,宁秋砚才缓下一口气。

现在的情况有些失控,因为他们似乎都疯狂地想要更亲密。

不,不可以。宁秋砚给自己滚烫的脸泼凉水降温,有些话关珩不用说的很清楚,他也是明白的。

如果再这样下去,即使关珩的自制力再好,宁秋砚也极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被关珩咬第二次。

那是他们都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在浴室的地板上,宁秋砚看见了一团白色,隐约还有发丝的形状。

原来血族身上的任何一部分离开身体,都会像照见日光一般,化为石块。

宁秋砚蹲下去,用手指碰了碰,那一团白色就碎成了粉末,再也找不到曾经属于谁的证明。

这一天过得很快,被宁秋砚在心里命名为“古老吸血鬼的现代都市之旅”。

曲姝送来了一些适合在这个季节人类会穿的衣物给关珩,方便他更好地伪装。宁秋砚则是因为了解溯京冬日的湿冷程度,特地把自己裹得很厚,还戴上了毛线围巾。

他们没有坐车,选择了步行出门。

清晨的溯京非常繁忙,道路上的车辆络绎不绝,通勤的行人都行色匆匆。

关珩离开渡岛几天,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踏入离开了一百多年的世界。

百年后再入世,关珩并未有任何不适应,他是个从容的旁观者。

这个世界属于人类,社会的建造、发展,都由人类共同推动。

变化太快,日新月异。

从历史上来看,大体的变化都是一致的,至少需要一两百年才会出现一次质的飞跃。只要活得足够久,那么无论身处在什么时代,无论什么时候醒来,都不会错过那种巨大的变迁。

虽然一切都不在关珩的计划中,但宁秋砚认为,这次来到人类世界,对关珩来说仍然有不一样的意义。

宁秋砚在便利店买了热牛奶,放在外套的大口袋里。离开酒店不远,他便拿出一瓶给关珩:“您要吗?”

关珩当然不需要。

宁秋砚也知道这一点,初衷只是想让关珩用牛奶暖暖手,被拒绝后他便往路边靠了靠,将牛奶瓶放在了地上。

这样还不止。

宁秋砚的口袋就像无底洞,竟然又从里面掏出了两瓶,一瓶留着自己喝,一瓶和地上那瓶并排放着。

这是要留给那些保护自己的人,宁秋砚告诉关珩,他还在雾桐的时候就常这么做了。由于不知道他们一共有几个人,所以宁秋砚一般都是放两瓶。

关珩对此并无意见,只说:“他们不会拿。”

宁秋砚大惊:“为什么?”

难道他之前放的那些都被别人拿走了吗?

关珩道:“他们工作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最大程度地降低存在感。”

这一次宁秋砚出事,即便是因为监护的严密程度相较于在雾桐时有所变化,又事发意外,但那些人还是有一定的责任。从前在雾桐时他们就不会拿宁秋砚的牛奶,现在更是不敢拿了。

宁秋砚明白了这一点。

他朝四周望了望,又把目光投向地上的牛奶瓶,忽然释然。

没关系的,就算他们不曾拿过,如果那些热牛奶曾帮助到有需要的人,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关珩早就知道宁秋砚会这么做,还看过宁秋砚坐在地下广场的N°门口,倚在铁栏杆上喝牛奶的照片。

不过,关珩一直都没有制止。

那时他还允许宁秋砚保留独有的天真。

“下次不要放了。”关珩口吻冷酷,说的却是现实,“尽量无视就好。”

关珩有时候充满人情味,有时候又显得无情。

事情的对与错在他看来是泾渭分明的,不存在任何灰色地带,他总是能快速地做下决断。

人类与血族的世界或许也是这样。

与关珩出门,既不像是游玩,也不像是散步。

如果硬要用什么来形容的话,宁秋砚觉得那应该是巡视,一种对变化的视察与理解。

关珩大概已经忘记了要如何在人类世界行走,他如一道穿梭在世间的影子,优雅沉静,悄无声息。宁秋砚常常望着他高大的背影,需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在他们走上一条街道上的天桥时,关珩停留在栏杆处,看着四面八方的大厦,看着下方的车流,看了很久。宁秋砚尝试用关珩的视角去看世界,猜想一两百年前或许这里还是一条小道,不存在高楼,甚至连民居都没有几座。

天气很阴,风刮起他们的头发,宁秋砚双手插进口袋,脖子冷得缩起来,但心就变得很静。

这种感觉原来不是在渡岛才能感受到的。

而是因为关珩。

有关珩在的地方,始终都萦绕静谧的氛围。当变化出现在不变的永恒面前,全世界都可以是一座孤岛。

但关珩也不排斥这繁华的城市。

他们离开天桥,步入热闹喧哗的广场,近距离地欣赏溯京铁塔。两人找了个长椅找了个长椅坐下,不远处有游客和小孩在喂鸽子。

正像宁秋砚对关珩介绍的,溯京铁塔在白天也夜晚都很漂亮。

宁秋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座不可以攀登、也没有任何使用价值的铁塔到底有什么用。

关珩说,和埃菲尔铁塔、东京塔不同,溯京铁塔只是艺术家募资建立的艺术作品,其创作目的是试图修建为世界上最高的铁塔。

人类偶尔产生的想法很疯狂,当然,最后它没能成型,只修建到原计划三分之一的高度就被迫停工。后来经政府处理修缮继续建造,勉强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政府建造过程中,那位艺术家得知结果百般阻挠,最后从塔身一跃而下,因为他认为这样的作品失去了初衷,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宁秋砚对这件事略有耳闻。

他猜想当年一定是轰动性的新闻,关珩说不定亲眼看过报纸。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秋砚道,“某种程度上我能理解他的想法。”

“不只是你。”关珩说,“当年多少人想得到这座的命名权,我想,它差一点就被叫做‘瓦格纳铁塔’。”

宁秋砚吃了一惊:“您是说那个‘山茶花之夜’的琼斯先生?”

“这样排场的艺术总要有人买单。”关珩大约认为这件事无聊至极,唇边露出点笑意,“不然你以为铁塔的初始建造资金从哪里来?”

四周都灰蒙蒙的,铁塔成了唯一一抹亮眼的红。

纵使聊起的是百年前的事,关珩看上去仍是那么的年轻,短发与深灰色大衣、黑色皮质手套,都让他更像是都市中人,与周遭环境毫无违和感。

奇怪的是他们这一片较为安静,白鸽只在距离他们较远的地方飞,从不落在附近的地面。

或许是这让他们有些引人注目,或者是两人坐在一起的画面颇为养眼,有经过的路人拍下了他们的照片。

宁秋砚注意到,那位路人没走多远,就被两名高大的成年男性拦住了。

他们礼貌地请路人拿出了手机,路人一脸惊恐。

宁秋砚知道那就是关珩的人,他们应该是在要求路人删除照片。

关珩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下午,两人像大多数观光客那样,去了溯京博物馆。

进入这里需要实名认证,宁秋砚担心关珩不能进入,正在思考时,关珩已经进入了道闸另一侧,不知使用了什么办法。

人类的规则并不能对血族造成真正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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