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94)

“我和彭凯乐临时有点事。”荣奇说,“你们去吧,下次我来请你朋友。”

彭凯乐就是新室友中老和荣奇打游戏的那一位,眼睛很大但笑起来就眯成一条缝。

宁秋砚只好说:“好吧。”

宁秋砚提前到了吃饭的地方,苏见洲却临时被老师叫住谈话,又耽误了一阵。

他便来到室外等待苏见洲。

天色渐黑,吹着带细小冰粒的风。

宁秋砚裹在厚厚的外套里,清瘦的身影看起来很单薄,他微微苟着背,靠坐在长椅的一端,指间的一处小红点忽明忽灭。

见面后,苏见洲的第一句话是:“怎么学会抽烟了?”

那处是吸烟区,宁秋砚知道作为医生的苏见洲反感这个,起身把烟灭了:“偶尔一根。”

他态度端正,那副样子看起来还是很乖巧的。

苏见洲忍不住笑了下,又问:“头发也长长了。怎么回事,你最近走颓废路线啊?”

“明天就去剪。”宁秋砚这么说道。

几个月不见,两人一如既往有话聊,但大多都是谈论工作与学习。苏见洲在医院已经结束了实习转为正式医生,宁秋砚也不再是高中生,话题免不了就围着未来打转。相识时他们都还是幼小的琴童,转眼就到了现在的年纪,不知不觉两人都长大了。

“我家离医院有点远了,转正后我申请了宿舍,大概率以后住在那边的时间会多一点。”苏见洲说,“不过你放心,前几天我去你家看过,门窗、水电燃气什么的都检查过,都没有问题。”

宁秋砚离开雾桐时拒绝了苏见洲叫他把房子租出去的建议,但交了一把钥匙给苏见洲,闻言点点头:“谢谢。”

“谢什么。”苏见洲揉他一把,“我过节肯定是要值班的,真要谢的话你放假回来陪我去宿舍住几天。”

知道苏见洲是怕自己一个人孤独,宁秋砚答应道:“好啊。”

遂又想起别的,他告诉苏见洲:“到时候我可能还要去渡岛。”

“渡岛?”苏见洲停下筷子,颇为意外,“你献血的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苏见洲是宁秋砚最好的朋友,是在他生活遭到重创时给予过重大帮助的人。

他其实想过很多次,要不要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苏见洲,可是始终拿不定主意。直到这时,他才对当时关珩不愿他得知真相的心情有所体会。

一旦知道了世界的另一面,先不论接受程度如何,就凭人们的好奇心就足以陷入危险的境地,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安全得多。

而且,即使宁秋砚再如何信任苏见洲,也不能随便吐露关珩身份上的秘密,隐瞒真相,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关珩的保护。

苏见洲又问:“是不是那位关先生的身体又有了些问题?”

他皱起眉头来。

“难道他们就不能尽快去找一找别的适配者?你长期献血本来对身体的影响就很大,这才休息了几个月,都还没养回来,他们就又来找你了?”

宁秋砚本来想顺着苏见洲的话说是要再去献血,见他这个反应,只好改变了主意:“不是,关先生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没有再让我献血。”

“那是做什么?”苏见洲说,“我以为你们已经没有再联系。”

从渡岛离开,结束献血,宁秋砚那难熬的六个月苏见洲都有见证,宁秋砚对关珩的心意他其实早有察觉。只不过两人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地位都相差悬殊,连宁秋砚本人似乎也清楚他们不会有结果,所以宁秋砚不说,苏见洲便从来都没问过。

省略前因后果,宁秋砚说:“前段时间我们见面了,就是宿舍被烧的那一次。”

苏见洲:“这么巧?”

宁秋砚应了一声:“嗯,他来溯京看我。”

苏见洲讶然,直觉事情并不简单,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宁秋砚太年轻,太单纯,可能很容易被欺负。

宁秋砚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低头吃菜,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过了一两分钟,他却只是抬头,乌黑的双眸里满是认真。

他告诉苏见洲:“我喜欢他。”

第69章

饭后两人边走边聊,苏见洲感觉宁秋砚真的变了很多,不再那么丧,也不再那么死气沉沉,虽然仍算不是个热血开朗的人,但在说起喜欢的人时眼神带着光。

苏见洲从没见过那位居住在渡岛的关先生,也不知道对方曾经有一张在网络上流传掀起热度的照片,每次听宁秋砚说起,他也只是隐约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病恹恹的年轻富家子形象,博学多识,孤独,带着点神秘。

可是这些足够了,就凭这些,就足够把浑身艺术细胞的宁秋砚迷得神魂颠倒。

苏见洲问:“他知道吗?”

宁秋砚马上就明白过来,苏见洲是在问刚才说的“我喜欢他”的事。

思考了两三秒,宁秋砚回答道:“……知道。”

他从没对关珩表白过,但他觉得,关珩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毕竟连陆千阙都能看出来。

不,应该是他们身边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宁秋砚实在是太不擅长掩饰情感了。

“那他是什么反应呢?”苏见洲又微微蹙眉,“是接受你,还是没表态?宁秋砚,你没怎么接触过那个阶层的人,他们很多时候什么都不说,只是吊着你,就能他们获取想要的东西。你不要只是一味地付出,被对方表现出现的善意迷了眼睛。”

苏见洲毕竟要比宁秋砚大几岁,见过的世面更多,尤其是在医院那种地方上班,人情冷暖都早就看了个透彻。他说这些都是事实,语气平静,不显得咄咄逼人。

宁秋砚顿住脚步,知道苏见洲都是为了他好,如儿时一样乖巧地应了。

随后,他认真地告诉苏见洲:“关珩不是那样的人。”

这是宁秋砚第一次说出关珩的名字。

直接念出这两个字,好像无论如何都显得太过亲密了。可是真的把它们念出口以后,他与远在渡岛的关珩仿佛距离一下被拉近,提醒他,他们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的事实。

“关先生没有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宁秋砚说,“而且……这世上好像都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

关珩已经什么都拥有了。

或者换个说法,那就是什么都不需要再拥有了。

气氛变得安静。

他们继续前行,苏见洲忽地叹了口气,问:“他是已经病得很重了?”

宁秋砚“啊”了一声,没想到苏见洲会往这方面想,只好摘掉帽子,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含糊道:“……嗯。”

“你看能不能找他要一份病历。”苏见洲正色道,“虽然我不是学这个的,但是我老师认识很多国内外著名的血液病专家——”

“不用了。”宁秋砚赶紧说,“他们自己就有安排的。”

苏见洲望着他。

宁秋砚补充:“渡岛也随时都有专业的医生在。”

这不算是撒谎,凌医生就长期住在渡岛。

苏见洲便摆摆手:“也是,那种富豪说不定早就把世界上的专家都请了个遍,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宁秋砚只好又点点头。

关珩是个病秧子且命不久矣的设定在谈话中被深入刻画,这个误会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了。

后来苏见洲看宁秋砚的眼神一直有些黯然,似乎在感叹命运对宁秋砚的不公,好不容易遇上个想要珍惜的人,却又注定离他远去。

两人分别时,苏见洲还特地拥抱了宁秋砚,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和苏见洲聊过之后,有时宁秋砚会想,既然关珩不打算从他这里获得什么,那么他究竟该如何给这段关系定义。

关珩说,要他将自己完全地交付出来,会对他提更严格、更过分的要求,也会对他丰厚的奖励。

宁秋砚不在意奖励,但是……如果小皮箱里就是所谓的更过分的要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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