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97)

瓦格纳身边的那个人正在打量他。

宁秋砚注意到了。

对方留着和关珩差不多长度的长发,目光扫过宁秋砚的脸,来到宁秋砚戴着红宝石耳钉的耳朵。

宁秋砚佯作不知,转头看向电梯。

电梯层数再次下降,但停留在十七层,又不动了。

他攥紧背包带子,手有一点轻微的颤抖。

终于,白色数字再次跳动,来到第十二层,“叮”地一声朝他打开。

要一起进电梯吗?

他纷乱又紧张地想。

“你先走吧,宁秋砚。”瓦格纳似乎看穿人类的想法,“我们稍后。”

宁秋砚冲他一颔首,迈步进入了电梯。

在电梯门合上前,瓦格纳也对宁秋砚一颔首:“请替我向关先生问好。”

第71章

直到坐在舷窗旁看着窗外云层,碰见瓦格纳·琼斯的后产生的惊悚感仍然没有完全褪去。

宁秋砚总是记起那场地下宴会,记得那些衣冠楚楚蛰伏在阴暗处,借机开着派对,却卖弄情调,撕开虚伪面具后尽情狂欢、啃咬、进食的血族。

好在落地后,看着家乡熟悉的街道、嗅着熟悉的气息的喜悦感冲淡了这一点。

雾桐大雪,银装素裹。

在回到这里之前,宁秋砚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想念她。

他见证过这座小城的每一次区域变迁,知道哪里的小吃最地道,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每一个角落,那种归属感不是繁华的溯京可以比拟。

回到家里就更舒服了,心情也重新好了起来。

家里暖气很足,苏见洲帮他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到处都很干净。

他没有休息,而是将家里开窗换气,又简单地打扫了一下,随后才开始整理行李。

躺在行李箱中间的,就是那只黑色的小皮箱。

因为有金属配件,他恐怕以后都忘不了扫描后,机场安检人员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宁秋砚倒在了床上,蜷缩着。

明明很期待去渡岛的,连耽误几天都会难受,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关珩。

可是等到现在这么近了,他竟又生出了一点怯意,希望可以再晚一些上岛。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日,陆千阙打来了电话,像以前那样告诉宁秋砚,平叔将在同样的时间点抵达码头,希望宁秋砚不要迟到。

“你先去玩几天。”陆千阙道,“我们会等到下个周末过来。”

宁秋砚问:“你和顾煜也要上岛来过年吗?”

“当然,这几年都是这样,快成习俗了。”陆千阙笑道,“过年就我们几个和岛上的人一起,年后还会有先生的一些朋友、故交上岛,每年过年岛上还是很热闹的。”

“好。”宁秋砚也期待着,“那到时候见。”

去年陆千阙送给宁秋砚的那只有两条长手臂的拥抱枕还在,当时宁秋砚没有准备,今年也给陆千阙和顾煜准备了礼物。趁有时间,他又去进行了一些采买,将东西都放进了行李箱中。

又过一日,宁秋砚拖着行李箱从家里离开,乘坐公交车来到终点站换乘大巴。

“是你啊。”轮班的司机正好是原先那位大叔,“又去回收海洋垃圾了?”

“是的。”宁秋砚对他微笑。

大巴沿着海岸线往前驶去,宁秋砚一路上的心情与以前类似,却又大不相同。

重走着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踏足的路线,令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独自前往码头,最后却放弃了租赁船只去往渡岛的绝望夏日。

下车后踩过满是积雪、枯叶的路面,穿过树林,踏上了堆积就船只的海滩。

天空云朵低沉,海面没有风。

渡岛的白色大船静静地停留在岸边,没走几步,平叔就从船舱中走出,来到了甲板上。

宁秋砚远远地对平叔挥了挥手。

上船时平叔帮忙搬了行李箱,他常年卸货,力气很大,人看着仍然很精神,也一样不善言辞。但面对宁秋砚的笑脸,乌黑发亮的眼睛,在宁秋砚对他说“平叔,好久不见”的时候,他客气地点了点头,难得和颜悦色。

“好久不见。”平叔说,“进去吧,里面暖和点,马上开船了。”

“好。”宁秋砚钻进船舱里,来到以前常坐的位置。

最初的雪季已过,海上没有再下雪。

风平浪静中,他们很快就抵达了渡岛,望着那座岛屿在视野中越来越近,宁秋砚浑身的细胞好像都不受控制地躁动了起来,连心跳也加快了。

海鸟在空中鸣叫,康伯静静地站在车子旁边,笑吟吟地冲宁秋砚招手。

“康爷爷!”

宁秋砚一下船,就拖着箱子小跑过去。

老人给了宁秋砚一个拥抱,慈祥地拍他肩膀:“小宁是不是长高了?”康伯“瘦了。”

宁秋砚连忙说:“没有,没长的。”

“那就是瘦了。”康伯说,“在岛上住一段时间,让白婆子给你养回来。”

他们上了车,司机还是从前那位,宁秋砚礼貌地对他也问了好。

所有人都没有奇怪宁秋砚为什么还会回来,也没有人询问,只是表达着最自然的欢迎。在这样欢乐祥和的气氛里,车子穿过林海,开始翻越山丘。

渡岛的冬日比去年还美。

宁秋砚目不转睛地欣赏沿途景色,感觉这里的一山一湖,一草一木,似乎都极度与关珩贴合。

经过在溯京的事,此时看着渡岛,宁秋砚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明明那么不适应大面积的水,关珩却很喜欢渡岛的原因。

对关珩来说,渡岛是他的世界。

除此以外的地方才是孤岛。

康伯讲了一些岛上最近发生的事。

说关子明第一次接生了小牛,薄膜未破,他手忙脚乱地帮忙撕开了薄膜,将热腾腾、水淋淋的小牛抱了出来。说岛上的工人修建护林小屋,意外发现了新的珍稀植物。还有白婆婆难得遭遇厨艺滑铁卢,研究新菜式的时候将菜汁炸上了天花板。

说关珩很少整夜待在三楼,有了新的感兴趣的事,还用一个房间做了影音室,有时会在那里看电影。

这都是宁秋砚没有参与,也不知道的事,康伯将这些都讲给他听,就像他不是客人,而是回家的人,本来就是岛上的一员。

车子终于驶入了大宅,停在喷泉旁的空地上。

大宅里出来的人也是熟面孔,热情地帮宁秋砚提了行李。

他们走过积雪的草坪与栈道,宁秋砚抬头朝这栋白色建筑望去,看见每一扇窗户都关闭着,拉着厚重窗帘,这代表大宅的主人醒着,没有进入漫长的休眠期。

宅子里依旧是暗的,在玄关处宁秋砚脱下了大衣和围巾。来到楼梯与走廊的岔口时,康伯与提行李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先生让我问你。”康伯和蔼地询问,“是要住以前的房间,还是去三楼住?”

宁秋砚有一瞬间的错乱,会过意以后脸马上就红了。

难道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见宁秋砚的反应,康伯笑着说:“没关系的,要是不习惯,我们就先住着以前的房间。不过先生也交待了,你随时都可以上楼。”

宁秋砚下意识地抬头,往楼上望去。

楼上很安静,楼道中央亮着漂亮的大吊灯。

“知道你今天回来。”康伯道,“先生还在等你。”

宁秋砚只在以前的房间里带了一小会儿。

这里的布置和以前一样,床头的花瓶里摆着一束小黄花,窗帘是拉开的,站在窗前,就能看见远处淡蓝色的湖泊。

宁秋砚去浴室里洗了一把脸,望着镜子里神情掩不住兴奋的自己,懊恼地再次往脸上泼了一把冷水。

随后,他便离开房间往楼上走去。

大宅里静悄悄的,人踩在厚地毯上没有什么声音,沿着楼梯蜿蜒而上,手抚在厚实的木质扶手上,很快就摩擦得再次发烫。

终于,他来到了那扇双开门前,俯视着铜制把手,看着上面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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