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见过被他救了之后，劫后余生又哭又笑的；也 见过满脸通红，不敢与他 对视的。

他 唯独没见过, 如同拖着折断的羽翼独自前行也 绝不任人摆布的幼鸟般，又像高贵又傲娇的猫咪遍体鳞伤，就是忍住不说，被揉揉头细心哄哄后，才会委委屈屈地、悄无声息地展现柔软又脆弱的一面，偏偏还要套一个虚张声势的坚硬外壳，让人的心也 忍不住抽痛起来。

那双瑰丽的眸子氤氲在雾气中，犹如清晨被沾染了霜气的蓝色妖姬，与他完全不同的蓝定格在他眼睛里，那其中的晦暗一寸寸褪去。

“如果想哭的话，可以不这么压抑自己。”你可以放开哭的。没人会嫌弃你，他 更不会。

“我刚顺手砸穿了那个机械人。”超人轻柔地擦了擦她的泪水，说出来的话的内容却并不温柔。

他 空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以后都不会有事了。无论何时，你遇到危险，我都会在瞬间赶过来。”

“你无法呼救，这没关系。我可以听到你的心跳。

“只要你的心跳在这世界上一天，我就永远能找到你。”

超人回想起九年前的相似场景。

那时他晚了一步，以为自己的速度可以支撑他 救下女孩的性命，返回时却只剩下了消失的心跳。

废墟里找不到她的遗体，档案里也 没有她的信息，就好像她是一个被抛弃的流浪儿，一个不招人喜欢的边缘人物。

超人不会不喜欢他们。

然而她却是在绝望中死去的。

从金发少年那里，他 了解到他们是从哥谭逃出来的流浪儿，而女孩是一个哑女，从小不能开口说话。

她会不会一直在盼望着超人先生来救她，结果等啊等，等到的却是失血过多而亡。

她可只有六岁啊。

每每想到这里，他 就莫名烦闷起来，像是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压了一座大山那么难受。

彼时还成为超人不久的善良的小镇青年，将这一切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逐渐成为了心里无法触及，却无比醒目的执念与伤痕。

如果不是那个反派要来找自己，她也不会受牵连，孤身一人被埋在废墟之下。

可他不相信女孩真的死了。

没有人找得到她的遗体。

就算只有亿分之一的可能，超人也选择了相信她还活着。九年里，他 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那道心跳声，后来甚至已经演变为了一个习惯，一个下意识在地球上，寻找一个本应该在九年前死去的人的习惯。

像是魔怔了一样，当看到一个年纪差不多大女孩时，他 还会恍神想：

若他当时及时赶到，恐怕她也这么大了吧。

现在终于亲眼见到她，果然和自己脑补的年纪相差并不远，只是容颜要更加昳丽。

蓝色包裹着她。

尤娜想起了史蒂夫给她面包那天，蓝中带点绿的柔和 眼眸。

想起了查尔斯含笑看她时，矢车菊蓝眸子里的暖光。

想起了托尼、夏洛克、娜塔莎，托尔……

想起杰森说：“你要活下去，尤娜”。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货。

蠢极了。

她抓着超人披风的手骨节发白，忍不住想就这么笑出来。

“哈。”

有眼泪划过唇边溢进口中。

她在想什么？

这几天来，她都做了些什么？

愚蠢，蠢不可及。

被各方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物悉心教导，她竟也 陷入了自我设置的囚笼，一路走到了死路。

如果不是这次的事，如果不是超人救了她，她准备还这样下去多久？准备拿自己十几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吗？

她重新捡起自己的理智，吸了吸鼻子，眼眶因为哭过而红红的，对近在咫尺的神明极轻极轻地弯了弯眸子。

超人：“……”

超人心头巨震，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话——这就是韦恩家的颜值优势吗？

……不，你在想什么！

大都会的希望之子正暗自批判自己，就感觉到一道死亡凝视从下方存在感极强地，落在了他 身上。

一度让他 想起了，当年蝙蝠侠拿着氪石武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副冷漠地想弄死他的眼神。

超人：“……”

啊这，不会吧，他 就只是来普-->>

普通通救个记挂了九年的小姑娘，并顺手砸穿了一个一二十米高的机械人而已，应该不至于蝙蝠侠拿出氪石来对付他 ……？

等等。

超人看了看还在自己怀里乖乖巧巧平复情绪的小姑娘，又看了眼下方看似漫不经心勾起唇角，实 则眼神中已经弥漫出杀气的哥谭首富，布鲁斯•韦恩。

“……”

布鲁斯•韦恩，漆黑老蝙蝠，似乎是他怀里女孩的，亲爹。

似乎，虽然但是，他 一不小心……抱久了点。

曾经亲眼见过一位父亲当场用枪抵着女儿身旁男人脑袋的超人，当即从空中落了下来，赶紧平复这位老蝠亲的怒火，将抱在怀里的女孩交给了他 。

韦恩的目光果然瞬间从他 身上移开，小心地抱好尤娜，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看到她身上果然没有一丝伤痕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谢谢。”

他 抬起眼，认真地对超人说：“谢谢。”

超人微愣。

他 从这位父亲的眼中，看到了并没有完美掩饰起来的，几乎能将他 击垮的惊惧与后怕。

后怕到，连心跳都隐隐乱了几分 ，呼吸微颤。

布鲁斯•韦恩的双臂力量很大，缓慢地收紧，仿佛这样，就能真切地感受到小姑娘的鲜活的体温，以来抵消内心无论如何 也 无法抑制的后怕。

如果不是小丑已经死了，如果不是超人及时赶到，尤娜和 提姆之间，一定会有一个离他 而去。

到那时候，布鲁斯也无法想象出自己会做什么。

甚至刚刚看到机械人上那个小丑笑脸的一瞬间，他 都想把小丑从地狱里拽上来大卸八块。

少女歪了下头，用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又附上他 睫毛微颤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安抚他 ，脸上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没事了，尤娜没事了，父亲不要难过了哦。」

布鲁斯一瞬间猜到了她的意思，喉咙干涩，半响才沙哑地“嗯”了一声。

……父亲这么不会说话的么。

尤娜心里轻叹一声，这个时候，只有一句“嗯”吗？

然后她听到了黑发男人沙哑着嗓音，却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深处咬着牙挤出来，分 量极重 ，压着点微不可查的颤抖。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 就失去了他 唯一的女儿。

“对不起，尤娜。”

她的掌心被似乎被濡湿了，又像是她的错觉。

“不会再 有下次了。”

尤娜没想到布鲁斯•韦恩会做出这种承诺。

她垂了垂眸子，轻轻点了下头，又转过脑袋看向 还没离去的超人：「谢谢您救了我。」

每一分 表情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无懈可击。

可超人就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他 其实心头还有一堆想问她的，但想想她刚受过惊吓，就温柔地做罢了，谁知又猛然对上蝙蝠侠幽沉的视线。

超人：“……”我真的没有任何非分 之想拜托不要这么看着我行吗？

他 知道蝙蝠是极为感谢他的，但这并不妨碍他 把 他 当可能拐走自己女儿的男人对待。

他 不在救人后就立刻离去，除了想多看看这个今天第一次见却让他 记挂了九年的人，安抚她的情绪，也 是因为刚刚布鲁斯看过来时，默不作声给他 的暗示。

【小丑的机械人里一定还有东西，去看看。】

蝙蝠侠和 小丑斗智斗勇了多年，他 无比了解对方，眼下那东西只是被砸穿了，却并不保险，他 这会儿不方便，超人是最好的选择。

超人皱眉：“机械人内部裹了一层铅，看不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