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可茜娅走进房间，打开了一盏灯，瞬间，整个房间亮了起来。靠在房间最里面的男人警惕地睁开眼睛，已经乌黑得发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可茜娅，很显然他一晚上也没有睡着，不过才进了警察局一天，托马斯就已经成了这样一种憔悴的样子。

其实现在可茜娅来找托马斯并不是本质意义上的审问，因为她总觉得昨天在会议室里面托马斯的状态有点奇怪，那种濒临崩溃的神经质。所以她今天一到警局就来找他，其实只是想和他轻松地聊聊天，但是很显然，托马斯并不是这样想的。

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托马斯的对面：“我想和你聊聊理查德。”

托马斯嗤笑道：“何必说的那么委婉？随你们怎么审问我。”

可茜娅觉得托马斯似乎对他们警察有些误会，于是说道：“托马斯，你现在虽然在警察局，但是我们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理查德的死亡和你有关，所以你并没有犯罪。但是每个公民都有义务配合警察进行调查，所以我希望你能放平心态和我聊聊。”

然而托马斯还是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地板。

于是可茜娅率先开启了话题：“我了解到，理查德把Choice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改了，有这回事吗？”

第76章 泼尼松（6） 你们是不是对我和理查德……

“你在说什么？”托马斯皱起眉，匪夷所思地看着可茜娅。

虽然看到男人这样的表情，可茜娅打心底地觉得奇怪，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重复了一遍：“理查德把Choice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改了。”

“他为什么要改财务报表？”托马斯十分不解，非常奇怪可茜娅说的这件事情。

可茜娅错愕：“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在可茜娅的预估里，托马斯不应该是这种反应，他应该对于理查德所作所为十分生气才对，但是为什么他表现出来的好像比可茜娅了解的还少，于是她换了一种方式问道：“Rinascente Firenze一楼大门口的那个展示柜，是根据什么数据来分配使用权的？”

“前一个季度的业绩。”托马斯想都没想就回答。

于是可茜娅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所以这就是理查德改报表的原因，他要争取到展示柜的使用权。”

听到可茜娅的解释，托马斯都气笑了：“你们警察从哪里听来的这种消息，一楼大厅的那个展示柜需要争取吗？”

“不然呢？”她反问道。

托马斯满眼不悦地看着可茜娅：“你们是不是对我和理查德关系有些误解？”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会在警察局里被拘留的原因是我恰好在犯罪现场，但是你们能不能，不要什么都不知道就随意推测？”

“你们是工作上最强的竞争对手，不是吗？”可茜娅问道。

托马斯眯着眼睛打量着她：“所以你们的推测就是我为了业绩去谋杀理查德，所以才把我拘留到现在？”

可茜娅不置可否。

“你对我们商场不了解，那我来告诉你，Rinascente Firenze百货商场有实力竞争门口那个展示柜的品牌只有两个，就是Choice和Ivy，商场内部的决定是这两个品牌使用展示柜的时间一年是十个月，五个月给Choice，另外五个月给Ivy，剩下两个月作为指标给其他品牌去竞争，所以对于我们两个品牌，是不需要竞争的。”托马斯解释道。

这和可茜娅所了解到的消息不太一样，如果按照托马斯的说法，Ivy和Choice之间的矛盾冲突就减少了很多，但是也不排除是托马斯为了洗脱嫌疑，瞎编的，然而他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可茜娅十分吃惊：“而且，最后我想说的是，我和理查德是朋友。”

朋友？可茜娅从了解到这个案子开始，就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先入为主的思想，让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托马斯和理查德的关系视为敌人或者说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是朋友。

如果是朋友，那么就又多出来了无数种可能性。如果托马斯是故意这样说，来分散警察的注意力，那么他做到了，因为现在可茜娅脑子里突然多出来了一万种其他的猜测。

“我和理查德是朋友，他被人谋杀，我作为见证的人，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崩溃吗？但是我救不了他，我用水扑火，但是它越烧越烈，我亲眼看着我的朋友在我的眼前慢慢烧成灰烬，我无能为力。”这是托马斯和可茜娅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办公室里面，整个人明显是脑子不在线上的状态。朵拉看到她回来了，于是将转椅转到面向她的方向问道：“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可茜娅很确定这个微妙的“朋友”关系绝对是一个很重要的点，但是她现在还没有想清楚这其中的逻辑，于是她含糊地回应着朵拉：“有点乱，我得想想。”

然而没有过几分钟，她忽然站起来，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就往外面走，她快速和朵拉交代一声：“我去一趟理查德家里。”

因为凯厄斯送给她的那辆车太扎眼了，所以可茜娅每次都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的最里面。她上了车，然后启动。如果“朋友”这个关系只是托马斯的一面之词，可茜娅觉得理查德的家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个“朋友”的。

于是可茜娅根据警察局查出来的地址，来到了理查德的家门口。他们家住在一个外表看起来还不错的小别墅里面，十分淡雅的一种浅灰色的色调，门口还有一个小花园，里面种着一些花花草草，然而因为已经是深冬了，花园里面只剩下一片草皮，但是看得出来这栋房子的主人对这个家照顾得很好。

可茜娅按响了门铃，很快是一个穿着家居服的女人来开的门，那个女人的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明显哭了很久，她的手上还拿着纸巾，她的眼睛都哭肿了，声音还有些哽咽：“请问找谁？”

“我是弗洛伦萨警局的，现在正在负责理查德先生的案子，请问您是他的妻子吗？”可茜娅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明。

女人随意瞥了一眼证件，眼眶里的眼泪又收不住了，她连忙用纸巾将流出来的眼泪擦干净：“我是她妻子。”

从女人的身后探出来一个脑袋，是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男孩，两三岁的样子：“妈妈，我想爸爸了…”

女人肯定没有告诉孩子他的爸爸已经去世了，的确对一个孩子来说，他们根本不理解死亡的意思，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童话来告诉孩子们，其实死亡并不是一个非常悲哀的事情，死去的人只是去了另外一个遥远的世界。

然而尽管用童话的色彩来渲染死亡，成年人们都知道，死亡就是意味着永远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我想问您一些关于您先生的事情。”可茜娅说道。

女人先将孩子送到房间里面去，再将门关上，最后将房子的大门关上，她和可茜娅一并站在别墅的门口：“你想问什么？理查德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他的妻子并不是第一时间就知道理查德死亡的，昨天早上刚刚发现有一个人在洗手间死亡之后，商场先全部封锁了消息，因为死者已经变成了一滩骨灰了，所以根本辩认不出来死者是谁，商场进行了一些列的排查之后，才确定受害者是Ivy的销售总监理查德。

直到昨天晚上，他的妻子已经做好了一桌的饭菜，和儿子一起等着丈夫回家的时候，才被Rinascente Firenze打电话告知，理查德已经死亡了，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警察局还在排查。这个消息带给这个女人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一个晚上明显不够她来缓和。

商场并没有告诉他的妻子过多的信息，的确规定就是这样，在案子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能透露任何消息给外界，所以尽管女人询问案子的进展，可茜娅仍然不能很详细地告诉她，只能回答道：“我们还在尽全力查案，我今天来找您是想问一下，您知道托马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