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帮手吗？”

“不用。”黛安娜的声音变冷：“我必须亲手杀了他。”

窗外再次下起了雪，这次的雪花大而紧密，它们似乎不想给大地任何喘息的机会。

“但有件事你可以帮我。”黛安娜的喉咙干得发涩：“你还有库存吗？我没有人血就没有战斗力。”

卡伦家的会议结束，房子因为新来的客人而热闹起来。卡莱尔黛安娜端来了冰箱里的几袋O型血，还贴心地放在塑料杯里给她插上吸管。

“这我还是第一次见。”黛安娜笑着接过，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身后，蕾妮斯梅和威尔在圣诞树下一起堆积木，雅各布似乎很喜欢男孩子，他们有许多共同话题，正聊得热火朝天。大人们围在壁炉周围，贝拉和爱德华窝在一起赏雪，埃斯梅和姑娘们装饰着圣诞树，身边是下棋的艾美特和贾斯珀。

黛安娜看着这幅画面，她想起了遥远的米斯提城堡，想念着艾尔莎的圣诞布丁。

“你似乎变了，黛安娜。”卡莱尔继续为黛安娜拆血袋，他的动作丝滑优雅，像一副油画。

黛安娜笑了笑：“我想吸血鬼和人类肯定是有差别的。”

卡莱尔摇头，他的金发在暖灯下显得格外耀眼：“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的……性格？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总感觉你和两年前不同了，我想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

黛安娜喝干最后一口血，她感到力量充斥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金色的瞳孔逐渐变成红色，她目露凶光。

“是的，的确经历了很多，我现在要一件件地解决。”

圣诞树下，威尔和蕾妮斯梅被雅各布的笑话逗乐，孩子们的笑声安抚了黛安娜，她向卡莱尔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了，卡莱尔，我会尽快回来把威尔接走，在此之前还请你多多费心。”

“这没什么，你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吧。”

卡莱尔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这可能因为他是一个极其靠谱的男性，黛安娜甚至觉得，就算把一个国家的人交给他保护都不会出现任何闪失，这大概就是人格魅力。

黛安娜悄悄下了楼，她想趁着威尔不注意时溜走，谁知她刚刚走出大门，那个小麻烦球就跟了上来。

“你要去打架了吗？”威尔站在楼梯口，他没有再往前走。

雪哗哗地下着，争先恐后坠地，黛安娜的睫毛上沾满了白色，像个铺满糖霜的精致糕点。

她转身看向威尔：“我很快就回来。”

“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威尔拽着自己的衣角，似乎有些别扭：“你最好说到做到，你答应我一定回来。”

曾经也有一个人让黛安娜做出过这样的承诺，他说，不论她走到哪里，不论他要等多久，他要她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但是黛安娜食言了，就像那个人，他也迟到了。

并不是他们轻许诺言，是这命运擅长欺骗，而他们纵使有无坚不摧的力量，也终究不能比肩命运的强大，他们太过弱小。

黛安娜被风雪笼罩，她无奈地叹气，“我不能给你绝对的保证，威尔，我们谁也不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就算是爱丽丝也不能完全预见。”

见威尔低下了头，黛安娜提高音量：“但是我会尽力，好吗？如果顺利的话，我明天早上就会回来，你该回去睡觉了。”

黛安娜转身要走，威尔又喊住她：“黛安娜姑姑！”

“做完这些后，你就不会难过了吗？”

她顿住，没有想到威尔会这样说。原来这个孩子什么都懂，他竟然看出了黛安娜最真实的状态。

又或许是自己的伪装太差劲了？不应该的，黛安娜认为自己很会掩盖情绪。她想，也许是因为她这两年压抑的情感达到了峰值，她瘦弱的身躯再也装不下更多的悲伤，于是他们缓缓溢出，环绕在她的每一个动作中，飘散在她的每一句话里。

黛安娜没有回头，她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威尔继续说道：“我觉得你一直都很难过，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虽然态度不好，但是也一直在照顾我，我希望你能开心起来。”

“我会的，威尔。”

她的身影在雪中闪动，随后消失在远处的黑夜中。

是的，黛安娜告诉自己，只要完成了复仇她就能重新获得快乐。她无需再日复一日地自我折磨，再也不会一闭眼就是那双汉克死去的眼睛。她不用去想什么烦心事，没有冷血的母亲，没有致命的诅咒，也没有惨死的父亲。

当然，她最不用记起的，就是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那个萦绕在心间的名字，她挥之不去的一场幻梦。

她应该会忘了他，然后她会重新变得麻木，这是她希望的，是的，她无比坚信，完全地骗了自己。

雪下得极大，在黛安娜短暂人生的记忆中，她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雪。

那些变硬的碎片争先恐后地砸向地面，他们恨不得填满空气，憋死每一个活物。她奔跑在这片大雪中，恨意驱使着她的动作。

卡尔比霍尔意识到黛安娜的杀意时已经太晚了，他的速度远远比不过黛安娜，他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干脆放弃抵抗。

他站在一处巨石之前，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他看到死神的身影越来越近，直至在黑夜中完全浮现。女人踏雪而来，来让他还清自己的罪孽。

就在黛安娜即将上前拧碎他的头颅时，卡尔缓缓开口了。

“我有话想对你说。”

黛安娜的手在最后一刻偏离他的脖颈，转而伸进了卡尔的手臂，她横向发力，卡尔的左手轻飘飘地落下，沾染了一层薄雪。

“你有一分钟的时间。”黛安娜努力克制着强烈的恨意，她告诉自己这只吸血鬼可能会吐出西蒙的下落，她现在必须听他说话。

卡尔依靠巨石缓缓跌坐在地上，柔和的面孔失去了生气，就像一副破烂的画。

“对于你和你的朋友，我很抱歉，但是我也是被逼无奈。”

它抬头望向黛安娜，眼里是一种悲切的渴求，他渴望被理解：“西蒙用我的伴侣们逼我，我没有选择。”

“你该懂的吧？爱会让我们变得面目可憎。”

“我不需要懂你，西蒙在哪儿？”黛安娜露出獠牙，她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神智。

卡尔浑身无力，他的头抵在石头上，竟然释怀地笑了：“我也不知道，他已经和女巫们汇合了，你要小心，艾琳被你惹怒了，她是个比吸血鬼还要可怕的生物，会想尽一切办法摧毁她的敌人，而这次，你不能用自己的灵魂去破解诅咒了。”

黛安娜的身形抖了一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卡尔，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你……”

卡尔解释着：“我的能力是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过去，所有的过去，包括你的前世。”

想起初见卡尔时，他对自己说的话，黛安娜恍然大悟：“你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是吗？”

他轻轻点头，似乎很欣赏黛安娜：“西蒙还一直奇怪为什么他埋在希腊神庙的诅咒石板失效了，他本可以用这个杀掉凯厄斯的。我想这就是女巫们不愿意告诉我们的破解诅咒的方法。”

“用灵魂压制可以破解诅咒，你死去之后，竟然在那个神庙守护了凯厄斯三千年，直到诅咒破解的那天才再次转世，我很佩服你的伟大。”

“黛安娜小姐，你比我们都要懂得爱，但是你却选择了恨。”

黛安娜现在连指尖都在颤抖，她最想掩埋的秘密被卡尔云淡风轻地吐露出来，这感觉就像有钝刀在一下下地割她的心脏。

“这是两码事。”她艰难发声，喉咙好像卡了根刺。

卡尔竟然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解脱：“我惧怕死亡，如果可以，我真想再见她们一眼。”

他再次睁眼，直视黛安娜的灵魂。

“这不就是人生的意义吗？有想见的人，有想做的事，我可以带着我的爱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