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到雪菜不变的目光，他不由得松口气。有些事……是永远不变的。经历了这么多年，他们给彼此留下的都是最佳印象，那个形象一直持续到现在，并没有随着他的变老而改变。

这是丑人的优势之一，老起来平平淡淡，没多少今昔非比的感觉。

看到她没有跟自己变老真是太好了。

雪菜……是他的女神，不是女人。

一双手轻轻的抚在他的头部，他感到了无上的幸福和满足。经历了这么多年能到达圣所，对他来说也已经足够，他可以安眠了。

最后的生命力渐渐地熄灭了。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但没有嚎啕，没有大哭。，因为他们都等待很久。

是太久了，不想看到这个惯于隐忍的傻大个活受罪。

一点都没变，依旧是那个毁容的和脑子缺根弦的。不过不知怎的，时间让飞影对人类产生了一种新的敬意，比如桑原。

雪菜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松开让他们埋葬了他。

然后把回忆相关的东西都烧掉了。她不需要它们了，因为……回忆已经埋藏在心底。

回忆是件很奇怪的东西，它能让不起眼的事物随着记忆的沉淀模糊变得越发的美好。

马上看壮士，月下看美人。

几十年前的生离，几十年后的死别。

死亡已经到达了圆满的境地，一切都已经够了。

他永远的留在这儿了。

至于官方，拿个假尸体应付好了。

所有人哀悼了一阵子，然后默默地分道扬镳。

至于幽助……虽然知道桑原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但他依然无法原谅那些人。他早早的就跟萤子结婚了，但因为后来的三十年战争，很少有呆在家里的时候，即使这样，他们依然抽空生了五个孩子，所幸的是他们在父母的庇荫下都平安长大了。这场战争席卷了日耳曼邦国将近一半儿的男性人口，他们的孩子能完完全全没事还真是奇迹。

幽助这个人是表面单细胞，但很能用这副傻傻的外表骗人的那种。就是因为觉得他傻，所以对付他的人少，也为他初期站稳脚跟打下了基础。

所以他的家人能平安的活下去。

但在暗地里他是个很能耍小聪明和阴招的那号人物，能把人出其不意的给玩死。一旦势力壮大，就开始了报复行动，那些害死桑原的人全都被他活活折腾死了。

但就算他再怎么聪明，也没法从政坛上全身而退，就这样勾心斗角的玩了一辈子。他并没有让他的后代紧随他的脚步，而是让他们转向别的行业，不让他们涉足是非之地。

他的子女们平平安安的长大，找了个普通的中等阶层的人家婚嫁，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

老了以后的萤子不止一次的打趣道，他们比他老实多了，不知道像谁。

幽助笑了，虽然一辈子都没有摆脱私生子的阴影，但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让他的女人幸福，然后给她一个幸福的能安度晚年的家庭，给自己的子女一个不错的，比自己还要好的归宿。

算是度过了一个很有建树性的一生，最后在家人的陪伴下安度了晚年。

然后以高龄去世了，他的所有的子女都在哀悼他。

该走的人都走了。

飞影感到有些落寞。

但这也没办法，人类是寄居在时光中的生灵，总有一天会老去死掉，这是必然的结果。

对他们来讲不过是匆匆的过客。

不过好在藏马在他身边。

有时候，，他开始懂得藏马为什么会担心，因为吸血鬼是多事的一族，注定要跟人类起冲突。

要命的不是他们族系本身，每一次人类有什么意外的灾祸，他们都会归咎于异类生物。打个比方，因为粮食短缺，人类不得不吃掺有各种草籽的面粉，结果有时会产产生幻觉，他们把这些事件全都赖到不相干的魔鬼身上，把无辜的人都卷进去。发霉的黑麦和玉米产生的效果更糟，大量的人因为食物中毒而死亡，却不知道死因何在。成批的教徒走到街上，声称这个人类的罪孽所致，只要虔信上帝就能免灾。

然后就是大灾难，谁中枪谁倒霉。

百年以后又爆发了针对吸血鬼的战争。

但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除了派遣骑士进行扫荡活动的教会和被追捕者本人，谁也不知道。

这年头做吸血鬼也不容易。吸血鬼严格控制自身的人口，违背这一纪律擅自发展后代是死罪，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守规矩的。这帮害群之马会把整个种族都推向灾难的深渊。不仅如此，还有很多人类在效仿他们，以期得到意想不到的力量，这让他们的处境更为艰难。他们比吸血鬼本身更不知道节制，造成了大批人员死亡，而且很惹人注意，这违背了吸血鬼避世的原则，但他们却拿这些人类完全没辙。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这种矛盾积压到了一定程度，便成了战争。

教廷开始派出大量人员进行搜捕，所有人族系都不得不暂时休战，化干戈为玉帛。

因为这件事与他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没有办法逃避。

他们开了一个大会，但没有达成什么共识。但有几点还是要肯定的，那就是先躲避人类的风头，然后铲除那些捣乱的人类和族里的败类。

飞影感到这事比对付魔物更为费劲，因为对手是人类，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藏马默默的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飞影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他这种琢磨不定的思维方式。一百年能改变很多，但他还是没能完完全全的跟上藏马的思路。

然后大会变成了吵架，彼此指责在进食时不够仔细，给人类留下了话柄。还有的在争吵有人吸了不纯净的血液，把恶心的病菌也带了进来。有人急切的呼吁，现在年轻的一代吸血鬼在退化，几乎跟人类一样，要老吸血鬼将自己的鲜血献出来……

这样的吵架会自然是不会有结果，飞影听腻了，打个哈欠，慢慢的睡着了。

藏马冷静的听到了最后。

大会总算是结束了，散会。

他们回到了所住的小屋，现在他们采取跟以前同样的生活方式，搭一个小小的房子，在一个地方住上两三年就走，这比不停的住旅店强多了。

只要没有人类打搅，那就太安定了。

但上天最喜欢的干的事情之一就是天不遂人愿。

这是人类的世界，真正的吸血鬼并没有自己的领地，否则被曝光会变得很麻烦，那些有吸血鬼之名却不是他们族系的除外。人类是最喜欢打听外乡人事务的种族，像他们这种人属于重点防范对象。

所以吸血鬼的处事原则是低调，低调还是低调。

他们已经很低调了。

还是会有人类以各种奇怪的理由打扰，他们是喜欢窥视别人秘密的种族。

很大一部分是以慈善之名，还有一些是带着威胁性质，但说的话驴唇不对马嘴，藏马也懒得跟他们纠缠。

这次是带威胁性质的。

对方特意挑了白天时分前来打扰，看到两个人都没好气的站在光天化日之下显得有些郁闷，但还是照本宣科的把此行的目的和对他们的怀疑说了一遍。

藏马一直礼貌的笑着，但对他说的话压根没往心里面去。

飞影兴趣缺缺的打了个哈欠，这个理由听了不下一百遍了，这个举动把对方给激怒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给嘲弄了，嘲弄他就是嘲弄教皇的权威，马上不依不饶的将这个问题上纲上线，没完没了起来。

飞影只是觉得困得慌而已，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类的废话会这么多，他到底说了什么，自己也不在乎。

然后藏马出来好好的说了几句好话，说这个小孩儿不懂事之类的云云，请求不要再追究了，折腾好久才把这个人类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