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来时将竹帘挽了上去，白色的烟雾正一点点朝外散去，取代它们位置的是温暖的阳光，如果忽略坐在花架下的分别是幻影旅团的团长与流星街黑////帮的次子，这画面看上去倒是还有几分温馨。

元新歌停顿了一会儿，他说道：“如果我能在去年死去就好了。”

去年——那时的元新歌没有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网络上的负面言论还没有那样多，他每日都因巡回演唱会而忙得团团转，却还坚持熬夜写出喜欢的旋律与歌词，歌迷在台下为他声嘶力竭的尖叫，他则在台上用最无可挑剔的歌曲作为回报——这就是元新歌的去年。

“如果我所想的事情都能变成现实，那么我的母亲不会死去，我会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即使父亲曾抱着让母亲帮助他研究出那把小提琴奥秘的心思，他也会折服在我母亲的温柔乡里，然后让我在他的溺爱中长大。”元新歌的目光有些发直，他像是完全陷入了回忆。

库洛洛没有打断他，因为他听见了一个一直以来都有些在意的词语。

从元新歌已经了解到了与元家的小提琴有关的信息一事来看，青年在这几天已经触摸到了元家权力的最核心部位，元子同连这件事都没有吝啬情报，显然是真的有让元新歌成为新一任家主的打算。

元新歌没打算对库洛洛有过多保留，他继续回忆道：“虽然大哥会因为各种事情在开始时不太喜欢我，但我们会成为好兄弟，他来接管元家，我去守护那把提琴。”

——那把小提琴显然是个非常重要的宝物。库洛洛如此想到，否则元新歌不会说出“守护”这个词语，如果库洛洛没有猜错，元家除了元新歌以外的几个孩子之所以会被元子同强行留在身边，大多都与要挑选小提琴的守护者有关。

“守护者不需要掌握念能力，我也就不必学念，不必在发动能力时一次又一次地度过于我来说不过是令我神智混乱的无数个十年，”元新歌狠狠吸了一口烟，他说道，“为了在之前的局势下收拢元家的一盘散沙，我不知道对父亲的多少心腹发动了这个能力。”

“库洛路，我分不清虚拟与现实了。”

元新歌与库洛洛再次对视，库洛洛惊讶地发现，这个和他在虚拟世界中相处十年都未曾落泪一次的青年，此时正以极其脆弱的表情无声哭泣。

库洛洛并没注意到竹帘中白烟散去的速度越来越慢。

元新歌尽量真诚地讲述着模棱两可的谎言，虽然他并不了解元家的小提琴也没对其他人再发动过念能力，但他的演技足以做到短时间内不让库洛洛察觉到过多异常、从而产生怀疑。

在他的眼泪完全吸引了库洛洛的注意力时，被他尽全力降低存在感放出的气终于温水煮青蛙般缓慢包裹了两人的全身，元新歌发动能力的一瞬间，库洛洛终于察觉到自己成为了这场由元新歌一人主导的戏码的主角，他如离弦的箭一般试图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冲出气所覆盖的范围。

但还是有些迟。

在意识被剥夺的那一刻，库洛洛看见元新歌用最后的时间拉响了铃铛，还轻声说了什么。

真正陷入昏迷前，库洛洛读懂了元新歌的唇形。

他说：“欢迎来到我的乌托邦，库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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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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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新歌身上总是会发生许多奇迹, 这些奇迹或许短期内无法用寻常的道理解释清楚，目睹奇迹发生的当事人却都能在最后找到一个相同的答案。

——如果是元新歌的话，那么一切都能够说得通了。

为什么幻影旅团怀着百分百的恶意发起了一场轰动整个大陆的袭击, 最后却会给出相当宽容的时间限制允许元新歌思考？为什么元新歌能在直面两只蜘蛛的情况下令对方还未开战便仓皇而逃，更是从蜘蛛首脑处不费吹灰之力为兄长讨来了解药？为什么库洛洛明知道元新歌的能力效果, 却依然一直待在花架下听元新歌随意闲聊, 没有提起丝毫防备之心？

酷拉皮卡在用能够封锁目标念能力的锁链将库洛洛捆绑起来之时，曾经无数次的思考过这些问题。最终得出的答案只有一个——如果是元新歌的话, 那么一切都能够说得通了。

在元新歌摇响铃铛以后, 从花园入口来到凉亭中花费了酷拉皮卡十三秒时间, 锁链飞入竹帘之中将库洛洛死死束缚却只用了0.5秒，酷拉皮卡曾经在心底无数次演练过这个动作，只希望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那个时候, 他即使相信族人会从家乡的某个角落突然跳出称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躲避幻影旅团使出的障眼法，也不会相信自己所追求的一切就如此轻而易举的到达了尾声。

酷拉皮卡在杀死库洛洛的过程中明明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却觉得自己只是个存在感极其突兀的道具, 他的出现好像并不合时宜，像是一场电影中在结局时才跳出来将原本主角的功劳截胡、为反派人物补上最后一击的导演关系户。

他不知道这个比喻是否恰当, 但这场电影不容置疑的主角就在那里, 元新歌合着眼眸靠在支撑花架的木制圆柱上，表情是这段时日中难得的安逸, 酷拉皮卡朝他身边走了两步，以守护的姿态将他与库洛洛隔离开来, 真心希望他能做个好梦。

从听见铃声开始计算，酷拉皮卡从时间过去四分半时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库洛洛醒来以后, 在元新歌说完他想说的所有话后, 酷拉皮卡一定会代表所有死去的族人质问他, 说不定他会在看见对方那云淡风轻的表情时怒不可遏甚至因暴怒而哭泣——但他是一定要对库洛洛说些什么的。

库洛洛睁开双眼的那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金发少年摘下美瞳后露出的发着光般的血红色晶亮双眸。

这样的景色很难得，即使是库洛洛也不能说自己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忘记了火红睛的拥有者，但他并未失态，参与了对窟卢塔族屠杀的幻影旅团团长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他几乎是以感叹的语气说道：“原来还有生还者？不得不说，这双眼睛还是放在活人身上更美一些。”

酷拉皮卡一拳揍在了他脸上，库洛洛左侧脸颊几乎瞬间便浮起一块难以忽略的红肿，但他依然面上带着细微的笑意，将目光转向了元新歌。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库洛洛从地上坐起来，在锁链竭尽全力的禁锢中很难维持平衡站起身子，于是他便干脆只是坐着，好在他并不会因为视角的下降而产生地位卑微之感，“但我倒也没想到你真的选择在今天动手，还联合了窟卢塔族的幸存者。”

“如果你和元子同说过要对杀死我的事情，他一定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的。”库洛洛无奈地笑笑，他此时猜到了大部分可能性，便让自己显出相当游刃有余的模样，“你没听他的话，就像一直以来你所做的那样、自顾自地行动了。”

元新歌听见父亲的名字便抬起眸子，他似乎没有听进库洛洛的话，只是仍然在缓慢地消化刚才那十年中的一切。他沉浸在难得的美梦之中，恍惚的神情中掺杂着几分不愿脱离乌托邦的不甘。

“我们刚才调换了角色。”见酷拉皮卡流露出些许没必要的紧张，库洛洛甚至有余裕大发善心地为他解释了两句，“新歌将我带入了他的理想世界，推动世界进程前进的演员便成了我，我陪他度过了理想世界中最美好的十年，那与他此时的生活截然不同。”

“但总归还是有些相似处存在的。”库洛洛注意到了酷拉皮卡眼底的不忍，他边感慨着这少年的好懂边笑弯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