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上课铃又打响，在教室四处游荡的学生回到座位。

从中原中也所坐的后排，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坐在右前方的太宰治，在这样的冬日，对方却穿得明显太少了些，只有一件单薄的、米色的风衣。太宰治看上去也没在好好听课，他用手托着脑袋，正拿着一支笔，在纸上无意识地涂画着什么。

当他终于注意到自己在看他时，他的目光已经放在太宰治身上太久。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立刻将目光转了回来，逼着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课本的铅字上。

下课铃打响后，教室里到处都是如释重负的声音。今天是周五，接下来是双休日，两天的休息时间足够让学生欢欣鼓舞。中原中也站起身收拾桌上的课本，他无精打采地，随手把笔记本塞进背包。

太宰治也站起身了，他又无意识地、用余光看到。太宰治连包都没有背，他把课本拿在手里。他穿得太少了，很容易感冒——中原中也脑海里不知不觉又冒出这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冒出这一句，他简直——为会这样想的自己而感到火大。他看着太宰治要出门了，所以他从教室后方走来。

他路过他。

在太宰治走过的时候，他又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道——在那个平安夜闻到过的木质香调，花香与龙涎的混合。而就在太宰治从他身边走过的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了他之前在网上的恋爱对象、他最讨厌的人，他听见了他低声说的一句，没有被步伐吹散，而是清晰地到了他的耳边——

对不起。

太宰治轻声说：“对不起。”

*

中原中也坐在桌边，芥川龙之介端来小点心与饮料，放到他面前。

他实在没有心情吃，但碍于后辈的面子，还是勉强端起了饮料。

“前辈，我都知道了。”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发生在前辈身上的事。”

中原中也一愣，端着杯子的手差点握空。

“你都知道了？”他有些紧张。

“嗯。”芥川龙之介点头，“敦说，你和樱云分手了。”

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气。

上一秒，他差点以为，芥川连太宰治就是樱云这件事也知道。想来也是，太宰治是樱云这个事实太过惊人，一般人应该也不会想到那里去。

他喝了一口汽水，没有说话。

“怪不得前辈这两天都怏怏不乐。”芥川叹了一口气，“我想，前辈还是喜欢樱云的吧。之前明明都……相处得很好。”

中原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告诉芥川实话，樱云这个人，乃至他们一起在游戏里度过的美好时光，其实只是一个精心塑造的骗局与假象吗？他看着芥川担心的眼神，几次想要开口，但最后，都没有说出来。

真好笑。中原中也心想。事到如今，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好像他说出真相，那个美好的、存在于脑海中的樱云就会彻底消失了一样。

“是中岛敦告诉你的。”他岔开话题，“他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敦请樱云帮忙打副本，她告诉了敦。”芥川回答，“她还说……”

“她还说了什么？”中原中也皱着眉头，在副本门口被一群路人讨伐的前车之鉴让他有些警惕。

“总之，如果她对你们说一些奇怪的事情，什么酒店，抛弃之类……”他看着芥川，“那都是她胡说八道，不要相信就行。”

芥川似乎有些困惑，摇头：“没有，樱云没有说这些。”

“她只说……”芥川放下杯子，“她准备删号了。”

*

红酒与礼帽：

喂，谁允许你删号的啊？你这个号浑身上下基本都是我的成果，擅自做决定，也得经过我的同意吧！？

提示：你发送消息的用户不存在，请核实ID是否输入正确

红酒与礼帽：

……等等，来真的！？

提示：你发送消息的用户不存在，请核实ID是否输入正确

TBC

第八章 08

BGM：《Shelly》

*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愤怒直升顶点。

像是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他打开游戏列表，又固执地搜索了好几遍，但结果都相同。反复跳跃的提示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

这次太宰治没有骗人。

他真的删号了。

“搞什么！”他站起身，动作太大，椅子差点翻倒在地上。

他曾经在线上游戏的女朋友，那个叫樱色云朵的女生——其实是男生，还是自己最讨厌的人，但这不重要，因为不管是男是女，都再也不会出现了。Stray Dogs里再也不会存在名叫樱色云朵的账号，红酒与礼帽也好，中原中也也好，他与这个账号有过的对话、度过的时间、经历的回忆，在他不知道的某一刻被一键删除，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