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兵戈前传(38)

作者:天阶月 阅读记录

往来三十余个回合,琼霄颓势渐显,却仍苦苦缠斗。我想起碧霄的嘲骂,便想要加紧招数,凭兵器迫他落败,正在此时,身后一声呼叫:“杨师兄小心!”

云霄选在我正面迎向敌阵之时,扬手祭出一件光辉灿烂的宝物,腾起半空。

那宝物算不得迅疾,甚至不及凡马奔驰之速。——然而却躲不开。

它不似利刃破空而至,也并非绳索纠缠捆缚,更没有甚么毒蛇猛兽跃出啮咬——只是悬在原处,似乎有眼目一般,对着我的方向洒出万道金光。

被光芒笼罩住的那一瞬,似乎看到金吒跃出本阵,向我这边奔来。

这次不要来,你抢不回我的。

竟然还拔剑出鞘,莫非是来对敌不成……

你也真是疯魔了罢。

那金光愈发刺目,我再也看不清周遭的景象。

——但这还不是最为可怖之处:譬如身处暗夜,哪怕伸手不见五指,自体还是能感知六合,即便进退纵跃,亦不会颠倒了方位;更甚者,即便落入静水之中,身体由水承托,犹可分辨高低,自主浮沉。

然而此刻,竟然无法感知自己身处何地,是仍在马鞍上,还是被摄起半空,或者已经被吸入宝物之内。似乎宇宙之中只剩我自己,以及四下里这一片光芒。

我索性闭了眼,连神目也不再睁开,只盼静心凝神之下能听到甚么声响。然而一无敌将叱喝,二无兵刃交鸣,就连自己的呼吸之声也没有。

即使多年之后,我还是记得这番诡谲之极的情形,而且记得自己当时模糊地想:但愿红沙阵不似这般……白日见鬼。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似是一盏茶工夫,又恍如经年累月,——耳边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三分嗔怒:“戬儿,你若这般偷懒,明日娘去寻个威风厉害的师父来教你,一旦偷懒就打板子,那时可就好了。”

我甚么都没有想,张口答道:“我才不要。娘这般威风厉害,有哪个师父胜过娘的?——莫非娘不想让我武艺第一,只是以打我板子为要?”

那个声音笑了半晌才道:“小鬼头,你跟谁学来这般贫嘴的?再者说,你这般奉承娘,可只在这片竹林里使得;出去时,若说漏了嘴,便大事不妙。”后半句已是敛肃的口气。

“娘放心。上次来欺负咱家的狗奴才,还有上上次的歪嘴泼皮,都是孩儿自己打退的。娘只是怕得躲在门后,一迭连声教我莫要闯祸,才没有暗中助拳呢!”

“还要说,看我打不打你!”

预料中应该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一巴掌落下来。

可是甚么也没有。

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睁着眼睛,而且是站在故乡村后的那片竹林里。时值夏末午后,天气还热得很,蝉鸣虫噪。母亲穿着布衣,手执充作兵器的竹竿,墨黑的头发略散乱了些,脸上和鬓间却没有丝毫汗渍。

我想她应该是不舍得打我,手伸出去却改为替我拭汗:“这十六招,今日一气精熟,才是我的乖儿子。还有两个时辰,你歇歇也罢,可不许太久。”

她那是就是这么说的。

可是蝉鸣,风声,笑语,都在我发觉自己一直闭着眼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我像个傻瓜一样等了半晌,周围却仍是一片死寂。

睁开双目,耀目的金光已经消失,代之以一片漆黑如墨。所幸者,之前不辨六合的情形也好了些,脚下好歹有了平地,只是黑暗窒闷,视听艰难。

我心下对自己怒道:好糊涂!已被摄入敌人法阵里,好歹警醒些罢,居然还与虚空几番应答。若教师父知道,岂不教他动气。

可是那幻象如此真切。其倏然消散时候,心底的失落与绝望之情久久纠缠不去。我努力想要入定,却最多只是令气息稍稍平复而已。

为今之计,大约只能是凝神思考破敌之策,才不会被幻象所迷罢。我这般想着,默默回忆师父讲论过的三仙岛诸般宝物:金蛟剪虽然猛烈,却毕竟是兵器之属,可凭精深的遁法避走,或以更加高强的法宝遮拦挡架;而混元金斗……师父只说从未见过此宝临阵,但传闻其被其擒拿者,任凭千万载道行也难免大损。

若只是以幻象迷人神智,未必就能“大损”罢?

我尚存一丝侥幸,默默回想玉泉山上修习过的诸般法术,尤其是镇定心神,排除邪祟之属。谁知脑海中一旦出现了咒语的一字半句,便不由自主地狂躁起来,只觉心悸难当,再也记不起甚么经卷咒文。

——而后便是又一轮新的幻象。

大雨倾盆,天色漆黑如夜,一道无形的屏障遮蔽了凡人的视线。那个浑身铁灰色甲胄的虬髯神将立在云端,高声道:“长公主,你如今身怀六甲,难以与吾等对敌,吾等也不为难你。怜你毕竟是金枝贵胄,稍停行刑之时,听得号令,就暂不要看,免得见者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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