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们太少接触外界了，您让她们多出去转转吧……”

“……也只好这样了。”

——“我记得，我记得，那地方，我常去荡秋千，还以为清风，同样吹拂着飞燕；我的灵魂，要振翅飞翔，现在却如此滞钝，夏天清凉的池水也难以，消除我额上的燥热。”

“滋伊——”“碰——！”“啊……”熟悉的，柔弱的声音，伴着刹车与撞击声，还有那地上星星点点的红色斑驳，成了她永远的噩梦。

……那场车祸改变了她的一生，因为它带走了她用生命去保护的妹妹。

肇事的司机被找到了，但事件因为意外只被判了5年有期徒刑。

从异常严重的高烧中清醒时，她躺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整整一个下午，那种失去半个灵魂似的空落感渐渐退去，一种新的情绪填充了进来。

一种绵长的，不容置疑的恨，交杂着难以忘怀的留恋。她感受着，忽然微笑起来。

所有人都诧异她的恢复力。

耐心地配合着心理医生的诊治，她很快出院了，比原来更加成熟了。大人们说她长大了。

妈妈担忧地望着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她静静地回望，然后露出一个纯真无瑕的微笑。这个微笑让女人禁不住心颤，它太像她失去的小女儿习惯性的表情，以至于那一刻她几乎分不清怀中的孩子到底是谁。

就这样，她变了。至少在人前，她变得越来越像她的妹妹，笑容天真可爱，神色娇憨，有时带着任性。夜晚时，她却躺在堆满了各色洋娃娃的房间，神色苍白。

——很快了，很快了。我亲爱的妹妹。我很快就去接受你的惩罚。

她搂着穿着纯白色公主裙的娃娃，微笑的神情竟带着诡异的凄厉。

她扮演着她的妹妹，炉火纯青，如同女孩的灵魂在她的身体里重生。她整整等了五年，直到那个男人出狱，然后，暗地里买通了黑道，造就了一系列失窃、斗殴事件，直到让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最后，如同他当初所做的，她指使一辆失控的汽车撞上了他。

……“多好啊……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去想那之后会如何，她抱着娃娃唱着歌，撑着长长的缆车，一路向上。

大风起，纯白色的裙摆随风飘扬。她纯真的笑慢慢淡漠下来，俯视着整个世界。

“你要永远陪着我呀，姐姐。”

“永远……直到死亡。”她轻轻地笑着，回过身，将手中的娃娃小心地放在悬崖边的岩石上，然后，带着近乎圣洁的微笑，伸平了双手。

“……我来迟了，惩罚我吧。”她叹息着，闭上了眼，向后仰去。

This is my promise.

And I will never forget it.

——“我记得，我记得，那暗褐高耸的枞树群；我想那细树梢，一定跟天空靠紧；那想法只是孩提的无知，但现在却极少欢乐；现在我知道自己比儿时，更加远离了天国。”①

“Gloria，醒了吗？”

浅绿色发的少女睁开眼，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醒了，父亲。”

——妹妹的愿望，实现了呢。

只可惜，她们却错过了。

名为Agnes·Taylor②的女孩，在一年拼死去了。

Gloria·Taylor站起身子，走入房间，依照记忆抽出了书架各层的一本粉色封皮的日记本。现在，她可以读懂上面的方块字了。

“姐姐……你还没有过来呐……”

“姐姐，我好孤单……你在哪里……”

“姐姐，我好讨厌特兰斯……她好像你呀，可是为什么她不喜欢我呢？你是爱我的……”

“姐姐，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哦……他好像我最喜欢的那个金发娃娃，又漂亮又神气……那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呢……可惜我不能把我的娃娃带到这一世……”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呢？帮我吧，我想要得到他，得到Gellert……”

“姐姐，父亲好累啊……他都没空理我了……Taylor不是大家族么？”

“姐姐……我们见不到了么？”

“姐姐，我很想你。”

“姐姐，我爱你……再见。”

……整整一本的日记，她仔细地翻着，一边微笑，一边流泪。充溢的情感如同井泵，一旦开阀，便不可遏制地喷涌而出。

妹妹，我可怜的妹妹……没有我保护你……多么不幸……

我来了呀，我记得我的誓言啊……是我太迟了么……是我错了啊……

两世的记忆交杂着，少女紧紧抱着日记本，浑身颤抖，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哀。

“姐姐，帮我吧。”所有的影像最后都散去，只余下梦境里怀抱珍珠梅的女孩。她露出天使般剔透的笑容，神色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