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后孕信一出，太医又说八成是个皇子，支持你父皇的人就少了。我猜，之前因为先帝常年无子嗣，大臣们还要在你父皇这里留些情分，而皇储诞下，一个王爷，也就只是王爷了。呵呵，可笑这群爷们儿自诩胸怀天下，竟也只是盯着女人的肚子。”

元文昌感觉到自己母妃的手越来越凉，可他不敢动，贵妃把身子俯得极低，声音也压到极低，“后来先帝头风发作，你父皇去侍疾，没多久先帝就病逝了，先皇后已近产期，原要待遗腹子产下，但凤宁宫起火，先皇后沈慈一尸两命，你父皇这才即了位。当时你大哥已经成年，因为亲眼见到了凤宁宫起火的一幕，听到了沈慈临死前的诅咒，大病一场，昏睡中说了呓语，被我派去的眼线听到。我这才知道，你父皇火烧弟妇和未出世的侄子，先帝八成也是死于他手，他才拿到了这至尊之位。”

元文昌瘫坐在地，脑海里一团乱麻，鸿阳帝即位的传言纷扰，早就如尘土般随风而逝，只言片语不过是耳旁风听过就算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都已经坐在皇位上了，还需要在意么？但今天不一样，那样惨烈的往事由自己的母妃亲口说出，带着仍旧新鲜的血腥气，像一个厚重的无法透气的茧，把自己重重包裹，

贵妃直起身，面容明媚又冷厉，“元司空死了，投靠他的人正如无头苍蝇般乱撞，该收服的收服，该压制的压制。哼！老大被当年之事吓破了胆，我却学到了胜者为王败者寇！你起来，不要一副可怜模样，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年纪大了，有没有丈夫已经不重要，但我的儿子，必须得赢！”

第23章 截杀

中州鸿元十六年的冬天，比以往走得更迟。快三月三了，初春的料峭倒逼往年的腊月，中京尤甚。若说年前兰月刀被盗一事还只是街头巷尾的传言，这次二皇子薨逝一事便是从官宦之家到平民百姓间心照不宣的秘闻。因着不许明言，众人只是在京畿护卫一日复一日的严密搜查中交换眼色，刀兵之间闪烁的寒意更是蜇得人瑟瑟发抖，街上商贩行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团起来好多留几分暖意，便显得身姿挺拔的兰鹤亭鹤立鸡群起来，让孙不许一眼就看到了。

“小公子，别来无恙！”

“孙少侠？”

兰鹤亭有些讶异，月浓也是快人快语，直接问道：“听闻麒麟阁上下因二皇子之事忙得脚不沾地，孙少侠如何能有闲情逸致逛街？”

不怪月浓有此一问，孙不许拎着不少东西，有饭庄的食盒、布庄的料子，还有大包小包的药，孙不许解释道：“家师在京小住，我等弟子自然要随侍在侧，姜师妹有孕，这不就得我来么，正好帮师妹买些药。”

月浓闻言不禁挑了挑眉，兰鹤亭不喜元文昌，她也略有耳闻，说的话便有些刻薄，“侧妃有孕？那恭喜孙少侠了，说不得以后也算是皇亲国戚呢。”

“月浓姑娘莫要打趣我了，”孙不许苦笑连连，“只盼能母子平安罢了。”

兰鹤亭把孙不许请到一旁茶楼小坐，“明明是喜事，怎么孙师兄愁眉苦脸的？”

“说来话长——”孙不许长叹一声，心中苦水和盘托出。“师妹心悦三皇子，成婚后也恩爱了一段时日，奈何这三皇子女色上太不忌讳。这后院人一多，师妹整日郁郁寡欢，即便怀上了，也日日烦忧。”

“我记得令师也来了中京，他不管么？”兰鹤亭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孙不许摇头，“师父如何会在意这些琐事，更何况我们是男人，总不能整日价进出内宅后院，不成个样子。三皇子倒是看重师父，只是…你们也知道，说实话我是不耐烦那些事，在麒麟阁也不过混日子，还不如出来跑跑腿透透风。”

兰鹤亭与月浓面面相觑，这孙不许初见时意气风发，如今颓唐至此真令人意料不到。二人虽不喜欢元文昌，对孙不许倒是观感尚可，还耐心劝慰了几句。

“对了小公子，”孙不许面露羞赧，“倒想借月浓姑娘一个时辰，不知可方便？我想买点东西给师妹，可你们也知道她的脾性，我实是不知她中意什么，想请月浓姑娘帮忙参详参详。”

“有何不可！”

在中州见多了把女子视为附属玩物之人，孙不许虽与师妹无男女私情，却如兄如父般处处照拂，兰鹤亭对孙不许观感更上一层，还吩咐月浓随上一份表礼给姜不忘，才把二人送走。

月浓与孙不许走后，兰鹤亭独自回驿站，到驿站门口还未进门，身后突然一股劲风袭来，兰鹤亭拧身侧避，用折扇荡开了长剑。来人偷袭未中，倒也停了手，丈余外的距离冷冷地打量着兰鹤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