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 我忘了, ”迪德尔眼睛盯着克门特,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的。

“没事，现在去讨论室吧，还来得及，”克门特保持着良好的礼仪，朝迪德尔躬身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迪德尔皱眉看了眼身边站着的异族少年，少年急忙道：“我真的自己可以的，你们先去忙吧。”

到了空无一人的讨论室，迪德尔抓住克门特领口的衣服，把他抵在了墙上。

克门特倒吸了一口冷气，无奈道：“放开，你想让别人看出你的真实身份吗？”

千猜万想，迪德尔也没曾预料到自己会和迪德尔在这样的场景下相见。

“你到底做了什么？其他雄虫呢？”迪德尔压抑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愤怒。

“没什么，只要拉低了自己的底线，什么都能做得到，”克门特垂眸淡淡道，伸出手，想要像从前那样摸摸迪德尔淡金色的发丝。

他的雌君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带着激动的情绪跟他说话了。

迪德尔毫不犹豫地拍开了他的手，因为他的话而眼中闪烁着杀意。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克门特有些犹豫地说，其实他一直在偷偷地观察迪德尔的微表情。

面对异族的死亡威胁他都做不到这么小心翼翼，但迪德尔之前几次的漠视和拒绝交流实在是让克门特有些心悸。

在异族飞船上的这半个月，虽说经历了很多折磨，但他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终于想清楚了迪德尔与其他雌虫不同在哪里了——

迪德尔曾爱着他。

这种感情在虫族世界里，尤其是雌虫身上极其罕见，从不留念情爱场的克门特这才一直没有想清楚，迪德尔身上这独特的气质到底是什么。

其他雌侍敬他服从他，不过因为他是雄主，他们不得不屈从。

但迪德尔不一样，他顺从自己，是因为他愿意这么做。

因为喜欢，所以愿意。

异族社会采取一夫一妻制，他们讲究的爱与自由和虫族社会的根本逻辑相悖，所以克门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作，爱。

克门特认真地思考了很久很久，他觉得应该已经是爱上迪德尔了。

“……”但迪德尔显然不想多语，他绕开克门特，想要打开门出去。

“你不想知道其他雄虫在哪里吗？”克门特在他背后道，眼中闪过一丝刺痛。

果然，迪德尔止住了脚步。

克门特向前走了几步，拉进了与迪德尔之间的距离，轻声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迪德尔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你觉得我还会相信吗？我不是为了你来这里冒险的，如果是，也只是想让你赶紧签下解除契约书。”

良久，克门特才道：“我知道，我只是……”

向来巧舌如簧的他也会有语塞的时候，克门特甚至连他早已焊在脸上的温柔的假笑都做不出来了。

他看见迪德尔与他如此疏离，不由自主会想起当初日日都要粘着他、与他亲近的那个雌君，也就更会感觉到心中一阵刺痛。

克门特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孤立无援的时候，无助包裹了他。

他像是被扔进了无垠的深海中，用力地向上伸出手，但永远没有人来拉他一把。

渐渐地，他早已习惯生活在这黑暗的世界。

有一天，有人在上面喊他，想要拉他上岸，早就心寒的他却不愿相信地推开了那人。

直到那人不离不弃地喊了很多声，却被自己赶走了之后，他才明白其实自己内心也是希望被拉离苦海的。

但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克门特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就去军团伤害了迪德尔。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真想抽当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自己几巴掌。

报复确实他最开始娶迪德尔就暗自定下的目的没错，但是在长时间的相处中，他对迪德尔的感觉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的他没有意识到这种感觉就是爱，也并不重视，他只是像小时候一样，一旦立下了什么目标，中间经过再多的曲折，也会最终完成它，这曾经是不忘初心，但后来不知怎么就演变成了睚眦必报，以至于他对迪德尔做出了不可弥补的伤害。

现在他想通了，迪德尔却要永远离开他了。

他接受，自己只不过是C级雄虫，又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雌虫要走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你希望，我会签的，”克门特疲倦地勾了下嘴角，“但我依旧会在这里帮你，让你顺利完成任务的。”

迪德尔不予置否，但心中却有些意外。

在他印象里，克门特一直都是表面笑靥如花，实际上该多狠有多狠，何曾像现在这般露出如此落魄的神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