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侍卫凉薄一笑，“我两年前就给你了，如今我不管你是卖房子，还是卖儿卖女，总之我七天后验收。”

突然神色一戾，他冷冷道：“到时候，他没死，你就死！”

黑云压城城欲摧，眼看着一场风雨即将来临，客栈内，沈临睡得半酣，梦中听见一个女子不停喊他。

“沈临，你快起来！”

沈临睁开眼，见天刚刚亮，窗外只有鸟雀声，一丝人声也无，擦着眼睛问：“这么早？”

“不早了。”楚秀心催促道，“快些起来，今天你一定要把我卖出去。”

听她声音严肃，沈临放下手，眼神清明望着画的方向：“怎么了？”

“凶手回来了。”楚秀心也不瞒他，简明扼要道，“他第一个找王二，接下来会找你，你惹不起他，李老板也好，宋老板也行，随便找个人，速速把画卖了吧。”

“然后呢？”沈临问，“你要自己面对凶手吗？”

楚秀心：“不错。”

沈临凝视她良久：“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楚秀心笑了起来，“我乃天女，人间主持不了的公道，自有我来主持。”

她与大恶人不共戴天之仇，她宁可不做人，做一幅画，做一个画中人，也一定要手刃仇人。可惜，侍卫来得还是太快，太早了一些，《天女图》刚刚出名，接下来，才是她真真正正挑选主人的时候，她本打算千挑万选，从中挑出能给大仇人添堵的人，一步步把他扶到大仇人的对立面上，甚至于，直接挑选大仇人的对家，仇人！

可惜，侍卫来得太快，没给她这个时间。

“……也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最后不幸落在侍卫手里，难不成我还不能策反了这个侍卫？”楚秀心瞥了眼沈临，心道，“这些以后再说，现在先处理他这边的事。”

楚秀心催得急，且一点不留情面，言道沈临要今天不去卖画，画就会自己长脚走人，无奈，沈临只好拿了画出门。

亭台楼阁，假山怪石。

如画园林中，人工凿开一个小湖，水天一色，几只仙鹤静静游在湖面上。

湖边小亭内，李老板与沈临客套了几句之后，渐入主题：“沈公子今天来，是不是终于想通了，愿意将画卖给老夫？”

“有这个打算。”沈临放下茶杯，笑道，“但卖画之前，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李老板：“请。”

沈临：“我今天过府前，路过一个茶馆，听见里面的人在说书，说的是《画中人》。”

“呵呵，这个本子，老夫私下也看过。”李老板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是讲画上天女思凡，半夜从画上下来，自荐枕席的故事？老夫没记错的话，这故事的主人公，似乎与沈公子同名同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到底在讨论什么啊？

楚秀心恨不得从画里跳出来捶沈临，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有这闲情逸致，跟个半只脚入土的老人讨论艳书？

“我只听了一耳朵，没听完。”似乎感觉到楚秀心的愤怒，沈临咳了一声，把话头接过去，“我是想问，如果你买了画，发现画里天女，真的从画上走下来了，你会怎么做？”

李老板将目光转向湖上的仙鹤：“自然是打个巨大的金笼子。”

沈临一楞：“为何？”

“既然画困不住天女，自然要打个更坚固的笼子来囚她。”李老板笑道，“否则天女要是回了天上，我花出去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之后是张老板。

一样的问题，张老板的回答却跟李老板没什么不同，他哈哈一笑，几乎是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缚之熬之。”

“何谓熬之？”沈临问。

“就如同这鹰。”张老板跟他约在猎场见，一抬手臂，一只雄俊的老鹰就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胳膊上，“其他动物都叫驯，唯有这鹰，叫熬，一连七天，我不睡，也不让它睡，免得它一睡，梦里见了深山老林，白云天空，就又前功尽弃了。”

说完，手臂一伸，老鹰从他手臂上飞起，升上天空，但天空已经不再是它的归宿，而是个巨大的笼子，无论它飞去哪里，最后还是会一声哨响，狗一样回到主人身边。

“天女与老鹰何异？一样生在天上，一样秉性高傲，一样向往自由。”张老板笑道，“我偏不给她，我要熬天女，如熬老鹰。”

沈临望着天边徘徊不去的老鹰，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他微垂长睫，遮掩去眼底神色，“果然人与人之间不能比较。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够坏了，但跟你们一比，我竟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回了客栈，楚秀心忍不住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