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有一副新的。

两张《贵妃图》并排挂在一起，新的那副背后，风满袖坐在屋内的床上，身上仅一身白色里衣，黑发披散在身上，少了平日里的仙气，多了一丝鬼气。

他捧着画，也不知喊了她多久，嘴唇都有些苍白干裂，他却连口水都舍不得喝，仍然沙哑地喊：“妹妹，妹妹……”

楚秀心看了他一会，没急着回应他，而是走到《吃书妖》前。

“哥哥。”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丹青似乎一直没睡，在等着她，她一开口，他就回应道：“我想让你出口气。”

“出口气？”楚秀心又转了一下头，看向风满袖。

这真是个又聪明，又愚蠢，又痴情，又无情，又可怜，又可恨的男人。

若《贵妃图》不在，她还拿他没办法，但有了《贵妃图》，她有一万种办法找他出气。

甚至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她现在开口对他说一声：“哥哥，我还有一个名字，叫楚秀心。”

他就会立刻疯掉。

之后为了赎罪，他会对她言听计从，哪怕她要他把头割下来，他也会照做，说不定做完以后，还会双手捧着自己的头，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诚惶诚恐的跪下来，把头献给她。

可她需要吗？

她又不是真的红袖刀，她需要把人变成一条忠诚的狗吗？

“不止吧？”楚秀心朝画背后的楚丹青笑，“只是让我出口气，还是想阻止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妹妹。”楚丹青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你真不必这么做。”

“不必说了。”楚秀心打断他，“哥哥，你阻止不了我。”

目光看向风满袖，出气？听说人不能受气，否则容易得一身病，为了保持身体健康，她这口气必须出了。

但出气之外，她还要他做一件事，权当是从前冤枉她的利息了。

而这厢，从早喊到晚，足足喊了一天，风满袖眼中的希望之火终于全部烧尽，化作了一堆失望的灰烬。

“……假的！”他一把将手里的画轴丢在地上，怒吼一声，“又是假的！又在骗我！”

屋子里其实并不只这一副《贵妃图》，墙上，书架上，柜子里，花瓶旁，甚至火盆里还有半张没来得及全部烧尽的。

总有画师或者制赝师，觉得自己技艺高超，于是仿制《贵妃图》，送至淮安王府，谎称是从江水中打捞起来的真品。

风满袖已经很久没受骗了，不想这次的画师这样厉害，他又受骗一次，将画丢在地上还不够，他从床上下来，气势汹汹走过去，想要将画捡起来烧掉。

骨节分明的手指垂落，在即将碰触到地上的画卷时，画上女子，突然开口，声音里掩饰不住的讥诮，喊他：“哥哥。”

第123章 我好怕你

扑通一声，风满袖跪在地上，抖着手将《贵妃图》抱起来，像一无所有的人，抱起被大海冲走的宝物，因为太过激动，忍不住泪眼朦胧：“妹妹，是你吗？”

“哥哥。”楚秀心回应他，“我好怕。”

“别怕。”风满袖急忙安抚她，“哥哥再也不离开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却听楚秀心幽幽道：“我好怕你。”

风满袖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对方说错了，可楚秀心却叹了口气道：“你答应过楚丹青什么？”

“……”风满袖哑然片刻，有多久没想起过了，那位相识于微末的知己好友，他犹豫片刻，说，“我答应在他不在的时候，帮他照顾他妹妹……”

“你说到做到了吗？”楚秀心问。

“……错了，这句话不一定是他说的。”风满袖咬牙道，“那女人自称是他妹妹，可谁能证明？她搞不好是敌国派来的奸细，故意接近我，还杀了我义妹……”

“如果我能证明呢？”楚秀心笑。

风满袖再度哑口无言。

“倘若我能证明，那女孩儿真是楚丹青的妹妹。”楚秀心轻轻问他，“哥哥，你答应过她什么？”

这句话犹如重锤般，捶在风满袖太阳穴上，他觉得眼前一花，无数过去的画面化作重影，在他眼前浮现，他觉得耳朵一嗡，无数过去的话语化作蚊虫，嗡嗡鸣叫在他耳边。

“楚兄托我照顾你，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吃不上饭吧？”

“我比楚兄大，你喊我大哥吧。”

“对不起。”

仿佛天意如此，否则那时候，她为何调笑着要他说对不起，而他鬼使神差，竟说了，就仿佛为今后他要做的事，提前兑现。

“不，她不是！”风满袖大叫一声，打断了自己脑海中的声音，自己心中骤然生出的悔意，他说，“铁证如山，人证物证都在，楚秀心就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她已经骗了一个沈临，还要再骗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