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勉力才能在不断摇晃的船舱上站稳，对面的那个人却如履平地，站得稳稳当当，姿态一派闲适。

于是船长明白了，这个人也不能用常理来判断，情况不明的时候，他最好不要做什么惹怒对方的事。他的精神高度紧绷，身体自觉摆好防护姿势，这是一种在遇到绝对危机时的自我保护本能。

他们到了一片陌生的海域，信号不通，和岸上的人联系不上，船上其他人生死不明，还有两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非人类存在，情形比他以往面对的任何一次危机都要险峻。

生命未知的感觉并不好受，自从修炼步入正轨，黎舒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另一个“路西”出现后，他感受到了威胁。没有所有过往记忆的路西都没给他这种感觉，说明什么？

说明舱门外那个和路西有着一模一样外表的男人不是路西，甚至有可能连人鱼都不算，他们遇上的意外，多半与这个人有关。

路西的表现直接多了，他从来人那里感受到了威胁，沉重的危机感直击灵魂，他身体里封印的那股黑色力量开始涌动，它们缠绕着，争先恐后从那个破开的小小封印裂缝里钻出来。

黎舒敢肯定，他绝对没看错，在那股力量出来的时候，对面那人笑了一下。

不能算是一个笑容，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他的眼神还是冷的，看向在场的人，包括路西时，眼中都有化不开的寒冰。

他没有把他们当做同等的存在，而是像在看一个物件，只在看路西时有所不同，怎么说呢，就像是小孩看到了心爱的玩具。

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身上，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比刮到身上的风还刺人。

两人目光对上，路西皱了皱眉，他一直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这一刻仿佛有了件什么事刺破了他身上厚重的外壳，起初只是一道小小的裂缝，在内部和外部的共同力量下，这道裂缝不断扩大，最终蔓延至整个外壳。

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

“你怎么会在这？”

淡漠的声音从黎舒身后响起，这是路西陷入这种奇怪状态后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说话，他的声音和对面那人不太一样，缺少了一分故意营造出来的迷幻氛围。

“咦？”对于路西的开口，对面那人很是疑惑，在他的计划下，现在的路西是不会有任何意识的，他应该处于完全不清醒状态，而不是现在这种还保留了半分意识的情状。

不过也没有关系了，他准备了那么久，就为了这么一刻，保留一分清醒又能怎样呢，该准备的“祭品”已经摆上案桌，只要再等片刻……

再等片刻，他就能完完全全取代这个人，他已经当够了影子，不想再继续以前的日子了，凭什么那人能生活在阳光下，他只能永远生活在阴影处，他不甘心！

没有人能想到吧，“影子”也是会背叛主人的，“影子”与主人相辅相成，主人越强大，“影子”的力量也会跟着增长。

当初做出那样决定的人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没关系，事成之后，他会将这些好消息带给他们的。好消息是值得庆祝的，他一个人怎么庆祝，当然要大家一起热热闹闹才好，不是吗？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黎舒心中这种感觉更甚，结合系统给他的原剧情，他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想，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点，或许就在这里，更准确一点，或许就在这个“路西”身上。

但这只是他的一时感想，准确度如何无法验证，他现在被困在海上，顾忌两个路西的存在，也不好联系系统，一切只能靠自己。

索性这种状态是黎舒非常熟悉的，以前没有系统的时候，他不止一次遇到过危机，比这次险峻的不是没有，也好好过来了。这次他不能动用自己的力量，但没关系，这不是还有一个路西吗？

有些信任一旦给了，就不会收回来了。

黎舒对路西就是这样，即使是失去了所有记忆、仅凭本能行事的路西，他依然相信他，当然，他摸了摸已经不再流血的脖子，有些该清算的账，事后也是要清算的。

恩怨分明，是他的行事准则。

路西一面护着黎舒，一面盯着对面，他对这个人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夹杂着一种淡淡的厌恶，他很确认，那是厌恶。

好看的眉峰微微皱起，从进入现在这种状态起，他仿佛被这个世界隔开了，对什么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除了怀里的人，这个暂时被他从食物名单里放出来的人给他一种亲切感，仿佛将人拥在怀里就拥抱了整个世界。

所以即使觉得他是很可口的食物，也没有直接将人吃掉，本是打算慢慢品尝，后来更是直接弃了吃掉他的想法。这个唯一给了他真实感的人，他要好好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