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有梦(20)

作者:未晏斋 阅读记录

翟思静对他摇摇头:“当然不是那个人的消息。我的消息,你信不信,随你。”手又一摊:“知道为什么要给我了吧?”

杜文不言声,默默把笺纸交给了翟思静,鹰隼一样的眼睛斜盯着地面毯子上的某一处花纹,好像在出神。

翟思静行动不便,把笺纸交给寒琼:“去那里的灯那儿烧掉——旁边有盆,可以接灰。”

灯是正寝隔扇外的一盏,昏黄的光照进来,勾勒出杜文的脸。他好像呆滞着,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所以一动不动的。

但是,这是假象,寒琼转身去隔扇外烧笺纸的一瞬间,叱罗杜文就像突袭一样一把揽过翟思静的背,把她勾到自己的面前,贴得很近,低下头,低声、但恶狠狠问:“我凭什么信你?”

翟思静倒抽一口凉气,瞬间仿佛眼泪都要下来了,颤巍巍说:“你碰着我的伤了……”

第11章

刚刚还凶巴巴的杜文顿时又手足无措起来,松开手先问:“背上也伤到了?疼不疼?你父亲他也真是……”

当然疼的!翟三郎那时候抢过母亲刚拿过来的戒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暴打下来,肩膀、胳膊、还有脊背,到处都是伤。

她疼得眼睛里泪花直打转儿,哀怨地瞪了杜文一眼:“比你好!”

“我……”凭空受了她清口白牙的冤屈,杜文深感有苦说不出,抓耳挠腮间寒琼已经回来了,他刚刚的逼问也说不出口了。

他想了半天,终于说:“我在京毫无兵权,现在乌翰又命我立刻就藩,大约怕我与禁军的几个统领勾结。京里我唯只担心我阿娘——”他直视着翟思静:“你觉得,我怎么护着我阿娘才是?”

刚刚的疑惑明明没有解决,他转瞬又换了问题。

翟思静觉得自己好像也小瞧了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他从小在政治权谋里浸润着长大,骨子里都是狐疑,每句话都是盘马弯弓,随时准备挖下陷阱叫人去钻——这种格斗的能力,好像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是呵,她空有上一世的记忆,可是她说不清如何让他相信她的话;也没办法帮助他在如今的两难境地里解决问题。

他玩味地观察着她,在等待某种平衡:等她证明她为什么要和他同仇敌忾,或者等她提出她的所需是他可以给的。就像做买卖似的,只有他觉得她是能赚的,他才愿意和她合作。

翟思静终于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有帮得了你的主意。但是闾妃危险,想必你也清楚,宫廷里的倾轧,无非是恩宠与子嗣。大汗要一箭双雕,除掉两个眼中钉、肉中刺,这也是最说得通的办法。”

杜文那双浓密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再盯着翟思静了,好像在出神。

过了一会儿他抬眼道:“你说得不错。我阿娘危乎殆哉。”

“殿下……”

杜文撩起眼皮子,目光又变得又直又硬:“我信你了,你还要说什么?”

翟思静咽了咽唾沫,终于把风险最大的话说了出来:“我帮你,不为其他,为我不想嫁给大汗。”

不等杜文说话,她急忙又道:“当然,也不是想嫁给你。如果我帮到了你,你可不可以答应我,给我自由身?”

杜文斜着脑袋看着她:“这个不行。你要是骗了我,我自然要想法子拿翟家这上百口人来抵偿报仇,还要叫你亲眼看着;要是没骗我呢——”

他突然无赖地笑了笑:“我就娶你为正妃,让你在我身边享受你要的‘自由身’。”

翟思静眉毛都竖了起来,但嗔怒之余,也确实有点毛骨悚然——她的命运,为什么又这么和他绑在了一起?!

求证结束,诗歌中的深意也弄明白了,杜文有些无心恋栈:“我该走了,我住的地方附近,都是我阿干布的人,随时等着抓我的错处。”

翟思静也累得慌,巴不得他快滚,点点头说:“好,以后没事不要随便闯我的闺房。”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杜文邪邪一笑:“我说了,你可别怕:我抓了个小丫鬟带路,不过怕她叫嚷,后来就杀掉了,尸体还在你院子外头——你放心,我一总处置掉,绝不给你添麻烦。不过,也得有人帮我开锁。”目光一瞟旁边的寒琼,看得小姑娘顿时又开始打战儿。

翟思静也是吸了一口气,但素知他杀人不眨眼的德行——想必这辈子没比上辈子好多少,这是他们鲜卑人津津乐道的狼族生存之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与孔孟是背道而驰的。她只能先送这尊大神离开:“寒琼,你拿钥匙开院门,若有人醒了问为什么,你就说女郎心慌心悸睡不好觉,要去请家里懂医药的嬷嬷帮着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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