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有梦(95)

作者:未晏斋 阅读记录

他手下无弱兵,眼力见儿那是没差的,要紧又磕了个响头,额角都青了也不觉得疼,说话快得跟爆豆子似的:“大汗息怒!臣派了手下人分三支队伍,一支在陇西周边查找,一支南下往南楚打听,一支西去往西凉打听——数千人的迁徙,不可能动静不大,一定能打听到。”

皇帝这才收了杀念,坐下身对两个信使说:“下去领赏——我为消息气怒,不为你们,你们尽忠职守,这样的天气、这么大雪,这么快赶回来送消息,是忠荩之臣。”

收杀念是暂时的,杜文此刻只想杀人,只想见血,看着自己血肉淋漓的手指关节,毫不觉得疼痛,只觉得这还不够!

当日勾决六十名死囚,杀得人头滚滚;第二天天晴,皇帝又出猎半个月,把风雪中活得隐蔽而艰难的禽禽兽兽都从林子间找出来猎杀了,俘获的猎物装了二百辆牛车。

回到平城宫,他的心情好了一些,对着沙盘开始想辙儿,手指顺着沙盘上逼真的山山坳坳、河河川川不停地滑动着,时而穿过巍巍的祁连群山,时而穿过河西走廊狭长的甬道,时而在隔黄河相望的雍州、荆州指指点点。最后,他拿起一旁已经翻看了好几遍的密报又读了一遍,眼睛眯了眯,反倒漏出杀气来。

你逃到哪里,我就能追到哪里。他对心里想像出的翟思静说,你害我伤心难过,我就血洗背叛我的陇西翟家!

突然,外头传来贺兰温宿的声音:“我用大汗猎的野猪,亲手做的炮肉,送给大汗尝尝鲜。你们不通报,倒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杜文一个箭步窜出门,皱着眉看着温宿吃力地端着一大盘炮肉的模样。

温宿见他出来了,便笑道:“大汗!”

杜文闻到炮肉的香味,但并没有食欲,他看着温宿渴求的目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对不起,这些日子胃口不好。”

温宿失望地低了头“哦”了一声,但想着刚刚他少见的温柔,心里又柔软了些。

杜文突然问:“你是不是很恨我?”

温宿流露出一些委屈,好像都要哭了,吸溜着鼻子说:“妾不敢。”

“这话说的好官样。”杜文笑道,“我不爱听。”

他平素对温宿可谓是“一笑黄河清”,所以这一笑就叫温宿失了神,痴痴望着他说:“我真的没有恨你。只是,还希望你对我阿姊好一些……废帝要害你,她并没有赞同,家族缔结的婚姻,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杜文点点头说:“好。”

“真……真的?”她竟然不相信了。

杜文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想想她也可怜,她明明是乌翰的正妻,现在乌翰在柔然却把右夫人扶成了可敦——拍柔然汗的马屁也拍得太无耻了。我这里怎么折磨乌翰的妻妾儿女,他都只管在柔然王庭的帐篷里吃肉喝酒。”

他摇了摇头:“就让他快活吧。我也不想折腾了。你去劝慰劝慰你的阿姊,说我以后送她去西苑好好过日子。叫她谢恩吧。”

没几日,传出乌翰的皇后贺兰氏从西苑出逃,带着贺兰部几个死士一路出了城郭,向北而去。

杜文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宿两眼,吩咐将西苑和城郭的守卫狠狠打了一顿,旋即派人随着向北追去。

他点数军队,安排好他的舅氏协助国政,然后亲自披甲,好像要发兵追击大贺兰氏,又像要与柔然开战,但到了金城郡之后,突然全军转弯,又朝着更西的西凉而去。

杜文捏着手里那份密报,远远地望着河西走廊的山峰和峡谷,终于将手中重剑指向远方:“先帝崩殂,乌翰有弑君弑父之嫌;陇西翟家不顾偌大基业,仓皇西逃,惶惶如丧家之犬,心虚之态毕现。朕欲为父报仇,先将审清翟家。而朕得报,翟家现在便藏身在西凉的酒泉郡,西凉若不交出他们来,朕就血洗西凉!”

最后中气十足来了一句:“发兵!”

重剑的锋刃斜指向远山和天空,岿然不动。

其时,凉州姑臧都在南楚的大将军辖中,过西郡、张掖郡、酒泉郡,再过玉门关,到了敦煌,便是当时西凉的国都了。再往西则是西戎、鄯善和高昌等地。

西凉小国寡民,军力不强,胜在地势险峻,而唯一的商道通路在他那里,所以物产非常丰富,而仅仅关税就可以赚足了皇室和百官的奢侈日子,也够百姓嚼谷。

既然是这样富庶的国家,杜文带领的士兵们当然摩拳擦掌——毕竟城破之后,多少金银细软可以放抢,多少姑娘媳妇可以随便睡,苦一场后便是狂欢了。

却说翟家数千人的搬徙,很是不易,走到酒泉,见地势险要,土地又肥沃,翟家在冬日风雪中实在难以为继,便以重金贿赂西凉酒泉郡牧和李姓藩王,终于得以在酒泉郡城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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