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人，上到大小主子，下到臣工、奴才，都是不许遮头盖脸的，朱砂的伤又刚好在脸上。她那个样子进宫，若一切顺利、没撞见什么外人自然最好，就怕被某些有心人看见，拿来做引子，轻则打罚朱砂一顿，将她撵出宫去，重则将此事攀扯到雍亲王府的规矩不成体统上……”

宋莹话未说尽，但看若绿的表情，显然这个小丫头已经想明白了。

“至于年氏……她的出发点应该与朱砂是一样的，都是不想给府上添麻烦，毕竟她这胎……头几个月的胎相还是极好的，”宋莹没再说话。她垂下眼皮，盯着马车的地板走神，因此也没有看到苏梅用眼神制止了若绿继续发问。

巫蛊事件对峙当晚，四阿哥独断地让李氏为整件事买单。若年氏是个恃宠而骄的，此番过后，必定会每日抖着羽毛在府里耀武扬威，借此彰显四阿哥待她的特殊。

可实际上，年氏却比之前更加低调，低调到若不是她的贴身丫头违背了她的命令跑来找福晋，众人甚至都不知道自那晚之后，年氏的胎就开始出了问题，而她却一直强忍着不适，没告诉其他人不说，连三日一请的平安脉也推了。

也因着这个，宋莹反而不敢确定年氏在巫蛊事件中是全然清白的——没有做过坏事的人，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被污蔑、受损，进而“愧疚”到伤及自身的程度吗？

年氏若真是清白的，难道不该因为自己摆脱嫌疑而感到庆幸吗？难不成……她居竟真的是一个如此具有“圣母心”的人吗？

马车慢慢停下，宋莹收回思绪，让苏梅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戴，打理好精神准备下马车。

——

宫宴要等到傍晚才开始，在那之前，宋莹会和福晋领着女儿们去德妃的永和宫歇脚，四阿哥则会带着儿子们先去给皇上请安。

到了永和宫，得知德妃刚从慈宁宫回来，正在休息，宋莹便和福晋坐到了外间闲聊，顺便等其他母妃住在永和宫的妯娌们陆续过来。

没一会儿，众人陆续到齐。德妃卡着时间出来，受了众人的礼，然后将四福晋和十三福晋叫到了跟前说话。

这种大型宫廷活动，宋莹一向是低调不出头的，此刻见福晋坐到了德妃的下首，她也不往那边凑，只在屋里角落与十三阿哥的侧福晋富察氏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二人正聊得起劲儿，永和宫的掌事姑姑百合突然走到宋莹跟前，传话说德妃叫她过去。

宋莹心中纳闷，动作却利落。她起身走到德妃跟前，先是恭敬地蹲福行礼，然后坐到了福晋身后的一个小凳子上。

德妃看了宋莹一眼，又四下寻摸了一圈，问宋莹道：“今儿怎么就你一个人跟着福晋进宫了？年氏呢？”

宋莹维持面色不变，思绪直转。

她才不相信，德妃刚才在屋里歇着时，没听到宫女们传话说年氏没来呢！

德妃既已知道年氏没进宫，此刻却还做作地询问，定不会真的只是想通过福晋去质问她那位今年刚得的新儿媳，为何没在进门之后的第一年除夕来看望她这个婆婆。

身体不适，报病不能参加宫宴，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这话从宋莹这个同为侧福晋的人的口里说出，难免会让人觉得变了味儿。

此时此刻，相交多年、默契十足的闺蜜再不上场，更待何时？

福晋出声说道：“年氏这些日子害喜严重，今日临出门时更是突感不适。她人都站不稳了，却仍一心想要进宫来给您拜年。还是我和爷强压着，这才让她留在了府里。”

“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只是这孝不孝的，原也不在请安上头。她养好了身子，好好给胤禛开枝散叶才是正经，”德妃轻轻愁眉问道：“我记得……年氏刚有孕的时候，我派太医去看过，说是胎相极好，她也没什么不好的反应。这如今都有六个月了吧，怎么还害喜上了？府里的大夫怎么说？”

福晋斟酌了一会儿，说道：“早先她的怀相确实不错，可是不久前突然就开始害喜。她年纪轻，又是头一胎，难免有些害怕。这心思一郁结，就……”

德妃面带不满：“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心性居然如此不沉稳……也是年轻，没什么经历，碰上点儿事就慌慌张张的。说起来……她该不会是从长春馆失火之后突然害喜的吧？”

宋莹心里一个咯噔，只听德妃继续说道：“这火也没烧到她门前，她慌个什么劲儿？这点她就不如宋氏沉稳，不仅能从大火里逃生，还能顺利生个孩子。我听太医说，弘曕有些体弱，可是因为早产之故？”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