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自己拎过大氅披上，转身就看到宋莹在仔细地给福晋系斗篷。

他说道：“我与福晋去看看，滢滢你早点儿回去休息。你这刚出月子没多久，身子还没养好呢，今日又这般心绪起伏，就不要守夜了，早点儿睡。明日我让刘大夫给你请个平安脉，开点儿平复心绪的汤药调理调理。”

宋莹走到四阿哥跟前，替他紧了紧领口，瞪了他一眼：“除夕守岁是为了让父母延年益寿，怎么能说不守就不守？年氏那边我就不去了，就在这边等你们。”

四阿哥轻轻拍了拍宋莹的脸，带着福晋往外走。

等二人离开了，宋莹想了想，吩咐苏梅去太平馆，让两个女儿休息好了，就去东跨院跟弟弟们一起守岁，另外又让人去膳房拿些点心给孩子们送去。

其实原本应该是让孩子们过来跟他们一起守岁的，只是四阿哥今日在大殿之上，心里必然也是各种煎熬，再加上现在年氏身体不适，想必他是不耐烦听孩子们喧闹的。

但若让孩子们不说不笑地干守着，却也不是那么个事，过年本就要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倒不如两边各守各的。

吩咐完，宋莹披上斗篷，先去东厢房看了看在悠车里呼呼大睡的儿子，然后回西厢换了一套舒适的家常衣服，复又回到正房东侧间，让朱砂弄来了些瓜子花生当零嘴儿，与喜乐几人围着熏笼闲唠嗑。

子时都过了，福晋才一个人满脸疲惫地回来。

她先去东厢房看了一下弘曕，然后才回了正房。

宋莹迎上去，帮她更衣、洗漱打理妥当了，这才又围在熏笼旁边坐下。

福晋先喝了一杯泡得酽酽的茶，缓缓吐出胸中憋着的气，问道：“怎么没叫孩子们过来陪你？”

“我怕爷从年氏那边回来会心绪不佳，孩子们闲不住，再惹了他心烦，就让爱兰珠和乌希哈去东跨院跟男孩们一起守岁了。”

福晋叹了口气：“爷今晚在沁雅轩守岁，咱们不用管他了。”

“可是年氏不大好？”否则对外一向重规矩的四阿哥，又怎会不回正院与福晋守岁？

“下红了，”福晋皱眉说道：“刘大夫给施了针，又熏了艾，将将止住血。但他也说了，这些法子治标不治本，年氏心绪不宁、肝气郁结，那孩子在她肚子里待不到足月，左右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这可还没到七个月呢，孩子要是现在出生……”宋莹不解地说道：“李氏替她背锅被关，竟让她这么难以接受？甚至都……肝气郁结了？”

“谁说不是呢！”福晋也纳闷：“你说，那娃娃若不是她做的，管谁被关，反正她没有受到牵连，有什么可纠结的？可如果娃娃是她做的，那她顺利逃脱，且王爷也没怀疑她，她不是更该高兴吗？怎么就能……郁闷到把自己气坏了不说，还带累了孩子？”

此时乌嬷嬷刚好端着一碟子点心走进来，听到二人的对话，一边给她俩递点心一边说道：“老奴这些日子瞧着，那位年侧福晋，应是个极‘正直清高’的人。这样的人，只求一生清清白白，最受不得旁人对她有一星半点儿的误会。巫蛊娃娃那件事，在年氏自己看来，府里众人不过是迫于王爷的威慑，表面不敢对她说三道四罢了，其实暗地里，说不定都认为那事是她做的。以她的心气儿，哪里受得了这个？”

宋莹拉着乌嬷嬷在身旁坐下，给她端了一杯茶，又扒了几个花生塞到她手里：“嬷嬷看人一向很准，您老的断言八成是准的。我原本对她在那件事之后的反应还有些不解，甚至一度猜测娃娃就是她做的，今日听了您的话才想通——这年氏的性子，属实是太‘傲’了。”

福晋让寻桃和朱砂等人都各搬个凳子围坐到熏笼边，自己抓了一把松子开始剥：“年家虽是武将起家，但年氏的祖父、父亲、长兄走的都是文官路子，祖父更是以科举入仕。这三代传下来，说是书香世家也不为过。文人傲骨，年氏从小被父亲带在身边，养成这样的性子也不奇怪。”

“这样的性子，遇上涉及家国天下的大事，自然是顶顶好的，”宋莹抓过一把福晋剥出的松子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嚼碎了咽下：“可用在这遍地鸡毛蒜皮、琐碎事情的内宅里，却只能伤毁自身。”

乌嬷嬷说道：“人总会长大的，说不定这一胎之后，年侧福晋就能想明白了。”

福晋“哼”了一声：“我看未必。嬷嬷刚没跟着去沁雅轩，没看到年氏见着爷时的表现，我瞅着，竟是跟爷别着劲呢。”

宋莹又抓过一把松子，闻言转手塞到了福晋嘴里：“我记着你之前还挺欣赏年氏的，今儿说起她，怎么还带着气呢？她刚给你脸色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