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己墨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右手撑在膝盖上。

顾明矜下戏后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赶紧跑过去搂住江己墨，焦急地问道，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己墨借着顾明矜的力直起腰，抬起头来的一瞬，顾明矜愣在原地。

他分明看到江己墨眼中闪着的泪光，晶莹剔透。

江己墨也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紧皱的眉头里满是担忧，看着他微抿的薄唇，看着他眼睛里自己的身影。

他双手紧紧抱住顾明矜，将脸埋进顾明矜的脖颈上，熟悉的味道在鼻中蔓延开来。

顾明矜双手在他背上轻轻抚摸着，时而轻轻拍一下。

江己墨心稍稍安稳了些，他哑声道，“刚刚……我以为这是真的……”

以为你真的死去，以为你的生命真的已经结束，以为你真的离开我了，永远。

顾明矜身体一僵。

“重生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那就让我一个人记得这些，记得这些离别的痛苦，就让他一个人记得就行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江己墨痛苦。

他已经够苦了。

因为自己轻而易举地放弃了生命，已经让他活得够苦了……

请不要……再让他想起来。”

顾明矜靠在江己墨的肩膀上，他祈祷着，祈祷这个世间真的有神明，能听到自己的祷告。

到了酒店房间，刚关上门，顾明矜便搂着江己墨的脖子亲了上去。

他双手解开江己墨的纽扣，一颗又一颗，直到所有的阻碍都没了，他才双手抚上滚烫的肌肤。

磨砂玻璃上两个手掌印在上面，而后又多了一双手，水声中夹杂着其他的声音，犹如一场独属于自己的交响乐，美妙而独特。

他在江己墨的耳畔轻声道，“哥哥，我在，一直在。”

————

七年前。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顾明矜带着江己墨和江宜来到海城，来到这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顾明矜打开房门走进去，房子里什么也没变，除了多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那张浅灰色的懒人沙发，是妈妈最喜欢的，她总是喜欢躺在上面看小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偶尔还会生气。

如果爸爸在家，他就会估摸着时间来哄着妈妈把手机放下，让眼睛休息会儿。

妈妈总是会气鼓鼓地对爸爸说，“结了婚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自由，你又来管我了！”

虽然这样说着，可是手机到底还是按灭了倒扣在茶几上。

爸爸也不恼，总笑嘻嘻地抱着妈妈说，“自律性真好，说不看手机就不看了。”

顾明矜走进自己的房间，刚打开门，一股灰尘迎面扑来。

他的房间是最向阳的，妈妈喜欢在他房间的阳台上种些花草。

所以这个房间总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味道。

顾明矜走到阳台上看着那些已经残败不堪的绿植，了无生机。

他转头走进房间，手指轻轻抚过每一处，最后停在抽屉扣上。

他打开抽屉，里面有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他妈妈亲手写的字。

“爸爸妈妈永远都在你身后！我们爱你！”

顾明矜十二岁那年，发现了自己的不同。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上午，直到爸爸妈妈敲门进来，担忧地询问他怎么了。

“妈妈，我觉得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顾明矜坐在床上，坐在爸爸和妈妈的中间，他觉得很安心。

“我的男同学总是会关注哪个女生好看，哪个女生漂亮，还会有心中的女神。

可是……我不会。

相比于女生，我更关注男生，哪个男生长得帅，我总会下意识多看几眼。

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同学们说男生也会喜欢男生，女生也会喜欢女生时，我才知道，我原来……喜欢……男生。”

顾明矜低着头倾诉着。

他很信任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总是包容他，也信任他。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妈妈有几秒的愣怔，似乎在消化他话里的意思，随后他便被妈妈抱进怀里。

“妈妈很高兴你能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顾明矜低声道，“你不觉得……恶心吗？他们都说……男生喜欢男生……很……恶心。”

妈妈松开他，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他们之所以觉得恶心，是因为他们不了解。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男生喜欢男生本就相对来说要少一些。所以很多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来了解，因为不了解，所以会有错误的看法，这很正常。

我们不能干预别人的想法，我们能做的，就是要好好爱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看不起自己。”

“那妈妈你了解吗？”

“妈妈因为遇到过，所以很了解。”妈妈的手放在他肩膀上，将他护在怀里，“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实习生吗？”

顾明矜想了想，点点头，“你说她和她男朋友感情很好。”

“对，他们感情很好。他也是一个男生。”

顾明矜惊讶得瞪大眼睛、微张着嘴。

“他男朋友几乎每天都会来公司楼下等他下班，要是下雨，还会在公司楼下大堂拿着伞等他。

他们不避讳别人打量的目光，总是会在人群中相拥，让所有人都感受得到，他们真的很相爱。

因为他俩，妈妈也重新了解了这个群体。他们和其他人没有区别，要说有，那也就是爱上的人是和自己性别相同而已。

甚至有些人因着这几分不同，所以在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会格外珍惜。”

顾明矜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是爸爸也搂住了他。

不同于妈妈怀抱的温暖，爸爸的怀抱总给人安全感。

“爸爸很高兴你能认真地审视自己，勇敢地承认自己。我和你妈妈一样，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爱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自甘堕落。

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爸爸妈妈永远在你身后。”

“嘀嗒”

一大滴眼泪落在相册上。

顾明矜抱着相册，缓缓蹲了下去，把头埋在膝盖上。

“不是说永远都在的吗？”

“爸爸妈妈，我没有家人了。”

江己墨已经在房门外站了很久了，他看着阳光下蜷缩在地上的人，小小的一团，惹人心疼。

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忍不住，跨步走了进去。

他双手搭在地上那人的肩上，轻声道，“我们是你的家人。”

顾明矜没有抬头，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江己墨收紧了双臂，将顾明矜紧紧抱住，“哥哥在，哥哥永远都在。”

顾明矜忍不住哭出声来，抱住江己墨，哭着喊道，

“哥哥。”

第29章 说到底，分人罢了

那一声“哥哥”后，顾明矜再也没叫过，大多数叫的“江己墨”，偶尔会叫声“哥”。

时隔七年的时光，顾明矜再一次以不同的方式，却都是哭着的时候叫着，

“哥哥。”

而当年江己墨的那句承诺，“哥哥永远都在”，他真的做到了，永远都在顾明矜的身后。

顾明矜只要一回头，他便在。

“哥哥，我在，我永远在。”

这是顾明矜给江己墨的承诺。

一夜疯狂的后果就是起不来了床。

快到十点的时候，江己墨才把顾明矜叫醒。

“起来把早餐吃了再睡，乖。”

顾明矜模模糊糊醒来，“几点了？”

开口声音沙哑，若不是这声音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他真听不出来是谁在说话。

江己墨低下头亲了亲顾明矜的嘴角，轻声道，

“十点，起来洗漱，我给你兑了蜂蜜水。”

顾明矜慢慢清醒，酒店里的窗帘不是很隔光，所以他一眼就透过窗帘看到了外面的灿烂阳光。

他猛地坐起来，却牵扯到了某个部位，“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