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谦身量比她高出许多，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

邢雨菀的视线跟他相撞时，心底不知怎的忽的一颤，他的瞳仁是茶色的，眉毛也带一点浅棕。整个脸的轮廓硬挺，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还说不上来哪里有一些不同于汉人的俊秀来。棱角分明的唇蓦然张开。

“杏眼，主富贵；檀口微丰，主重情；额头包满光洁，主贵人相助；鼻小而挺且鼻头有肉......”

他停了许久没说话，邢雨菀问道：“主什么？”

“呵呵，”萧景谦眯起眼睛笑了：“主多子多孙。”

邢雨菀听得脸一红，她这一世才十二岁，自己都还是为人子为人孙的，哪里就能看出以后多子多福了。而且她还有母亲要护，父亲要救，以后如何，随缘吧。

从抄手游廊回到自己的小屋里，邢雨菀窝在暖和和的床上，手里摩挲着第二次被赠与她的那个翠玉锦鲤扇坠，想起分别是萧景谦说的话：“既是送了你，便是给你的。我帮你兜揽了今天的事，以后我来找你要回坠子的时候，你可得替我做件事。”

他一介闲散王爷，无非也是替她寻个花花草草的吧？过了年他们离开，或许此生就不复再见了，想着答应也无妨，邢雨菀便应了下来。

回来没多久，洗尘宴也散了，樊氏领着邢雨嘉赶回二房，便看到邢雨菀窝在床上，忙问道：“莞儿觉得怎样了？要不要去请个郎中看看？”

“不用了母亲，我已经好多了。父亲还没回来？”

樊氏帮她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道：“你父亲这个年怕是有的忙了。太子跟燕王都是金贵人，怠慢不得。莞儿可是想你父亲了？这阵子尽量少去打扰你父亲，跟当归和白芷玩玩对牌也不错。”

说道白芷，邢雨菀说道：“母亲，咱们二房现在有多少个下人？”

樊氏回忆了下，道：“算上伙房的，十二个。你个鬼灵精，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莫不是想着快要及笄出嫁，想学管家了？”

邢雨嘉捂着嘴嗤嗤的笑，邢雨菀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才不是呢，只是觉得有些服侍的下人我都不认识，万一在太子王爷面前出丑了可不好。”

“是这个理。”樊氏点头道：“明儿个有空的话，都一起叫来，你跟嘉儿都认个脸熟。”

第二日邢雨菀起了个大早，喝了一碗小米粥填了肚子，就来到了下人住的后院，樊氏一早跟樊氏出门采购年货去了不在家，下人们却是得了吩咐，并一排站着，看着眼前才十来岁一脸稚气的四小姐。

邢雨菀扫了一眼，心里微微有数，问道：“怎的不见白芷？”

樊氏的陪嫁嬷嬷梅嬷嬷应道：“回四小姐的话，白芷昨晚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浇湿了衣裳，一大早起来就发着高热，说话都迷迷糊糊的，便拖同屋的半夏给告了假。”

梅嬷嬷是母亲的乳母，从小看着母亲长大，待她也如亲生的孙女一般，邢雨菀对梅嬷嬷一向恭敬，听到她说话，忙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半夏是哪个？”

下人中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站出来，声音小小的，还带着点胆怯：“回四小姐，奴婢就是半夏。”

邢雨菀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小姑娘生的柔柔弱弱，瘦的穿着大棉袄还显得单薄。

“你不用怕，我只是问问大家的情况。你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白芷还在床上躺着么？”

半夏略微放松了一些，双手还是紧紧的握着：“奴婢刚刚过来的时候，白芷已经起了，说是要去铺子里抓点药吃，我说让外院的小核桃给她捎回来算了，白芷却执拗的很，说是不想麻烦小核桃，自己去就可以。我叮嘱了几句，便过来了。”

邢雨菀在嘴里嗫喏着一个名字：“小核桃？”

“就是奴才。”一个看起来伶伶俐俐跟嘉哥儿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小子说道：“四小姐，您常在后院不知道，我是咱们二房外院的，腿脚快跟核桃滚地似的，大家都叫我小核桃了，嘿嘿嘿，”少年害羞的抓了抓头发，“白芷姐姐怎么不早说呢，刚好今儿早上二爷让我去咱们邢家的铺子里抓点药回来呢，一并捎回来不是方便些。”

半夏接口道：“是呀，白芷姐姐一向是个主意大的，又是四小姐跟前伺候的人......”

这话邢雨菀听懂了。

看来白芷平时没少端着大丫鬟的架子，半夏叫她白芷姐姐便罢了，小核桃明明比她年岁长些，怎的也加她姐姐。

当归平时跟白芷一起的时间多些，连忙说道：“其实白芷只是不太会说话，人还是不错的，干活也勤快，面冷心热。”

上一世，当归跟着她进了宫，也随她进了大狱，只是最后她被邢雨薇带走了，当归还留在大狱里。两个人又冷又饿，当归毫不犹豫的脱下仅有的单衫子给她披在身上，自己被冻的意识模糊。

知道当归心眼儿实，心又软，邢雨菀也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结。

她今天叫来二院所有下人，其实目的很简单，揪出大房和三房安插在里面的探子。这些人有的掌管着膳食，有的掌管着衣帽，有的掌管着药材，件件可都是稍微做点手脚就能要命的东西，着实马虎不得。

白芷初现端倪，邢雨菀有八九成的把握，她是大房孟氏的人。

于是她说道：“到了年下，大家一年辛苦工作也都不容易，母亲她忙着中馈的事情无暇顾及，今天发月银和排假期的事情就由我代劳了。”

第011章 巧妙布局

年下，下人们没有签了卖身契的，都是可以告假回家过节的，过了正月十五在回来继续上值。以往这些事情都是母亲在做，邢雨菀今年接过手来，一来是想彻底了解这个宅子里暗藏了多少牛鬼蛇神，而来也是提前做预防，以免将来李氏或者孟氏突然出手，她和母亲弟弟措手不及失了先机。

“大家先说说自己个儿的打算吧，母亲和我们姐弟俩都是好伺候的人，用不着多的佣人，吃饭也都在正院，衣帽也是早就准备好的，铺子也常年开着，我也不拘着你们，想回家过年的报备一下就行。”邢雨菀说着，边说边观察众人的反应。

当归是家生子，父母都是邢宅的佣人，自然不必回家，还可以多赚些年下的赏钱。梅嬷嬷是母亲的心腹，这么多年都没回过北疆了，自然陪在母亲身边。

其他人，都是没有签过卖身契的，可以随时辞工的。众人几乎纷纷都想邢雨菀告了假，邢雨菀也没打绊子，统统都准了。

最后，只剩下一位伙房的刘婶子，还有外院的一个宋管事。

刘婶子说：“四小姐，我儿子今年娶了媳妇，媳妇不爱我回家，嫌弃我人老了还浪费家里的粮食。唉，我就不回了，在院里伺候二夫人和小姐少爷，你们走门子回来饿了，不用惊动正院，就能在咱们自己的房里吃上一口热乎饭了。”

宋管事捏着自己的山羊胡，眼睛里透着精明的光：“小姐，我也不回去了。我没媳妇儿没儿子，回去也没什么意思，还能多赚钱些，买几个蛐蛐罐。”

邢雨菀点点头准了：“如此就劳烦刘婶子和宋管事还有当归了，其他人到了年下登记一下便可回家了，记得去账房领月钱和赏钱。”

众人点头称是。

邢雨嘉出来的时候，邢雨菀已经遣散了众人，独自往自己的小屋里走着。

邢雨嘉琢磨着刚刚的场景，一时半会什么都想不透，等到回了小房间，忙关上房门问道：“姐，你可有谱儿了？”

邢雨菀不急不缓的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热茶才觉得周身暖和了起来：“有了七八分吧。”

“七八分？快告诉我，是刘婶子还是宋管事？只有他们两个要留下，年下父亲陪着三位公子，正是探听消息的好时候，肯定是他们两个其中一个吧？”邢雨嘉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学着父亲的样子，双手背后低头踱步：“依我看这个刘婶子嫌疑大些，李氏那个农妇想必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来，无非也就是在吃食上做做手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