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翻译官(14)

作者:四担白米 阅读记录

“跟我来吧。”

她说完,便带了两个丫头率先走出去。

剪裁得体的旗袍包裹着的腰身屁股扭着,使她的身影看起来分外文雅、稳重、娉婷。

我起身大跨步跟了上去。

“你要走在我的后面,这是规矩。”她见我赶上来,转过身笑着说道。

“好的。”我点点头,退后两步。把步子拆的很碎很碎,缓慢跟着。

“先前贝勒爷同我说过,安东尼请他照顾一个教廷来的女神父,我竟没想到,女神父,也是这样打扮的。”她驻足,伸手撩了撩我的蕾丝缀领,似乎想确定那下面藏着我的胸。

可惜我没有波涛,肉眼看不出来。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用黄金甲套戳了戳我的胸,“真的是个姑娘。”

这种行为说明她并没有把我当客人,而是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家奴。不过,爱新觉罗家的人,可能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成家奴。

我有些不快,后退了一步。

福晋面不改色,语气依然随和地说:“你虽然是个女人,却是贝勒爷的客人,不归我管,府中的规矩你就不必学了。只有一条我要提醒你,没有贝勒爷的召唤,不要在府中随意走动。”

我就说吧!住在别人家里怎么可能自在!

我愁眉苦脸地应了一声。

出了大院,不知过了多少门,她对其中一个丫头说:“巧盼,我有些累了,你叫千福院的侧福晋来领秋姑娘去缈琴院休息吧。哦,对了,一会儿如果爷要召见她,记得让侧福晋给她换衣裳。”

巧盼立刻道:“知道了,福晋!我先扶您回去休息,再去请侧福晋。”

第15章

缈琴院在贝勒府的最西侧,是一个独立小院落,有主屋,也有耳房。和贝勒、福晋们的居所离得比较远,非常僻静,甚合我意。

里面的装饰有些陈旧,家具也不多,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这毕竟是天子脚下寸土寸金的地方,我姐姐一个物理学教授在北京奋斗了十几年,都没能住的上三环以里带院子的房子,而我却可免费住进来,甚至还包吃喝!理应满足了是不是?

只不过这一年多来,行程中,吃和住,我都是和传教士们挤在一块儿,骤然分开,形单影只,仿佛回到了刚穿越到异国街头的时刻,孤独和恐慌席卷重来。

“秋姑娘?”

正扒着门框叹气,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叫我。

回过头一看,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正面带微笑将我看着。

她头上盘着辫子,只带一根细钿,身穿湖蓝色暗花绫绵袍,不施脂粉,脸略有些苍白,然而眼眸清澈,目光柔和,如梨花一般清纯端庄。

我登时对她产生好感,“您就是侧福晋?”

她看见我的样子,微微一怔,旋即微笑,道:“你怎么不进屋?”

“里面冷。”我看着院子中央光秃秃的树干,难以掩饰自己的失落。

“没有人自然冷。走,咱们一起进去,点个火盆,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热乎起来。”她说着,便过来拉起我的手,将我带进去。

她对我的装扮倒似一点芥蒂都没有啊。

房子也是三间,一做厅,一做卧,一做书房。

她拉我在炕上坐了,吩咐下人去烧炕,架火盆,煮奶茶。

“我刚出嫁,离开娘家的时候,也是你现在这般表情。”她端详着我,笑道。

“啊……是吗?”我不是很会和女人聊天,尤其是拉家常。

她支起暖炕边上的窗户,一枝缀满白色花朵的梅花伸进来,沁人心脾的暗香霎时涌进室内。

“所以你得信我,只要你静下心来,尝试着去适应,就会发现,新的环境,会有新的风景。”

我不禁一愣,她倒像是能看透别人的烦恼似的。

“你扮男装的样子,英气清秀,真真能够以假乱真了。”

她见我不答话,便不在我的情绪上做功夫,换了个话题。

这话说得比十四贝勒在门口说的那句,分不清男的女的,可顺耳多了。

我道:“因为我本身的性格就不太像女孩子。”

她摇摇头,抿嘴而笑,“这倒看不出来,日后慢慢相处才能知道。”

听了这话,我又不高兴起来,我不想在这里长住。我想去教堂,我想回家!

气氛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冷下来。

我耸拉着眼皮,心不在焉地想着,不知郎世宁在东堂的境况如何,杜德美有没有想出好玩的点子,戴唯德有没有练习他的小提琴……

“我看你也累了,今天就不打扰了。你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儿再去见贝勒爷吧。”侧福晋终于坐不下去了,起身说道。

我闷闷站起来,看她脸上依旧带着柔和的微笑,半点不耐烦都没有,心下有些愧疚。

人家好歹是皇子老婆,虽然是个小老婆,至少身份在哪里摆着,如今又不是晚清洋人横行的年代,皇亲贵胄要瞅着洋人的脸色过日子,何况我还只是个顶着外国翻译官名头的中国人,如今却要她来看我的脸色!

念及此,愧疚中又生出几丝不安来。

“怎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倒跟你怀里这小金毛似的,是不是饿了?”她亲切地询问我。

我低头看了看小狗狗,一双大眼睛果然骨碌碌看着我,又委屈又不安的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揉揉它的脑瓜,对侧福晋说道:“我们俩都是早上吃的饭,这会儿真有些饿了。”

侧福晋皱了皱眉,道:“我曾听安神父说,西洋人是一日三餐的,不过咱们大清却是一日两食,现在还不到晚餐时候,灶台都没热呢!我房里还有些点心,叫赵嬷嬷先给你拿来垫垫肚,好吗?”

“哦,不用那么麻烦的,我也不是那么饿。”我赶紧摆手谢绝。

这位侧福晋对人太过亲切,倒叫我有些适应不来。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贝勒府是个什么地位。

侧福晋笑笑,唤了声赵嬷嬷,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抱着一个花篮型红铜器皿走进来,躬了躬身子,说道:“侧福晋,秋姑娘的手炉准备好了。”

侧福晋点了点头,把那器皿接过来,送到我手里:“喏,拿着。北京的冬天很冷,我来了十多年犹不能适应,每每腊月常常冻手,你从欧洲来,想必要花些时日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这么着,就需好好保护手。这手炉形状很好,两面的耳窝中还加了熏香,既保暖又好闻,正在各府流行着呢,这个给你用。”

手炉,我第一次听说,也第一次见,感到特别新鲜,便把小金毛扔到炕上,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触手微觉烫,反射性地缩回手,差点扔出去,幸好被侧福晋接住了。

“里面有炭火,用时需小心。”她笑道,“你手凉,乍一碰这炉子,是有些烫,慢慢蹭着来,就会习惯。来,你先提着。”

她拎起手炉雕花镂空的铜把手,递给我。

我稀罕极了,赶忙接过来。

只见炉盖整个镂空雕刻成一朵富贵的牡丹花,花纹的边缘镶着剔透的白玉,让花朵看起来鲜活立体,就像刚刚摘下来一般。炉身上画着琼楼玉宇,祥云罗织中,九天玄女罗带飘飘从天而降,仿佛预示着祥瑞即将降临大地,其色彩鲜艳,形真意远,手工艺与民族文化完美结合,相得益彰,真是让人一见倾心。

这么精致又实用的东西,为什么没有传承下去呢?

我一边赞叹一边惋惜,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侧福晋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我,只待我抬起头来,才笑道:“你和贝勒爷倒有些像,喜欢什么就立刻着迷,他是常常连饭也忘了吃,你也不知道饿了。”

“哎呀,您一说,我真的觉得饿得不得了!”我情不自禁冲她撒娇。

侧福晋笑着挑挑眉,转身吩咐道:“赵嬷嬷,去把我房里那盒梅花糕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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