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翻译官(243)
她还在虚张声势。当初是宋青山招揽其他掌柜支持她,号召力影响力,都比她强,如果带头叛离,她恐怕会成为光杆司令。
“浅知,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我不允许你轻贱自己!咱们两个的结合,是情之所至,不是你说的这样。”宋青山跪在她跟前,老泪纵横。
四姑娘毫不心软,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眼看两头捞不着了才来惺惺作态,晚了!”
宋青山苦涩道:“不是这样的浅知。以前,点石靠的是东家的靠山和影响力在江南乃至全国出版业独占鳌头。现在,九贝勒只想杀鸡取卵,生意场上的对家,也对咱们虎视眈眈。没有秋大人相助,咱们根本守不住点石。秋大人的能耐,你不是也很叹服吗?如果三哥儿去北京,她就能对你我放心,我求之不得!总好过把你送走,扶持别的姑娘!”
四姑娘呸了他一口:“分明是你儿子的前途比我的命重要!”
说完嘴角一抖,忽然站起来飞奔朝身后的墙撞去。
宋青山反应慢了一步,只抓了个衣角。
眼见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出,达哈布纵身一跃,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扑倒。
宋青山屁滚尿流地跟过去抱住她,浑身都如筛糠:“浅知啊,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呢,咱们不跟任何斗了,什么都不要了,回乡下种田好不好?”
四姑娘一边疯狂扇他耳光,一边嚎啕大哭。
四爷也被这声音引来,他急匆匆往这走,刚要开口喝斥,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无声地摆摆手,示意他别过来,并点点头让他放心。
他给了达哈布一个警告的眼神,达哈布肉眼可见得绷了绷后背,然而没有我的示意,他只能岿然不动。
我在耳光声和嚎啕声中充分感受到了四姑娘的绝望。
然而这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很快冷静下来,站起身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我低估了你。”
我挑眉表示赞同。
“你这一招离间计用得太狠毒了。”
还好吧。我微笑。
“合约我不要了,放在你这里吧。反正,你可以从外到内轻松轻松地毁掉我。在你面前,我根本毫无招架力。”
这身傲骨终于碎了。
她整了整衣服,重新跪倒:“这世上除了钱权,什么都不可靠。我不会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要得到你的庇佑。”
说罢重重磕了个头,伏地祈求:“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让我做你的奴仆也可以,只要你帮我守住点石。”
我没应她,而是反问一句:“你猜,我更中意七姑娘还是你?”
她咬牙道:“性格软弱的人,做不了大事。九贝勒能把她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诚然如此,但有时候,忍耐也是一种力量。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的意思是,让我任由九贝勒索取?那我求你有什么用?!”
“你不求我,青山未必留得住。”当年噶礼算计廖家财产,用得可是断子绝孙的毒药。以九贝勒的变态狠辣,手段不会轻柔。
青山二字双关,她下意识瞥了眼宋青山,宋青山立即唤她:“浅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四姑娘只是冷冷一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再次跪伏在地:“请大人明示。”
四爷的袍角被风吹到门口,我才发现他躲在门旁并没走。
是怕我应付不了吗?
我现在有点后悔和他说那句‘别人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了,他有点太当真了。
“玄宜慈善女性保护组织,你听过吧?”
她立即点头:“当然,来找大人之前,我肯定会先了解你。这是你创办的,以皇上和娘娘的名字命名的慈善机构,致力于保护弱女子。”
理解得很片面。
现在没时间纠正她,我只道:“玄宜的宜,指的是宜妃娘娘。她是九贝勒的生母,九贝勒就算再嚣张,也得给宜妃留足面子。你把点石的掌柜尽量换成女的,多招一些女职工,我就能以女性保护组织的名义,保全你们。当然,不是全部。皇子一怒,你总要做好丢掉半个身家的打算。”
四姑娘微微一怔,旋即重重一叩首:“多谢大人提点!半个身家又如何,只要能东山再起,顾家早晚还是江宁首富!”
不过豪迈的话刚放完,她就垂头丧气地哀怨起来:“老天爷真的太不公平了!你为什么处处都比我强?”
我没理她这茬,强调道:“独木难支,你既然觉得谁都靠不住,不如多用自己家的姐妹。没有人生来就会做掌柜,都是教出来的,只要你和宋掌柜肯用心,顾家那么多姐妹,总有几个顶用的。另外,我让你招女工,不是做做样子,而是要教会她们挣钱的本事,真正为书局出力。如果你用两三个月就把她们赶走,恐怕娘娘会觉得咱们不是真正做慈善,而是利用她。后果如何,不必我细说吧?”
她慎重点头:“我晓得轻重。”
“既然是做慈善,对女员工一定要有足够的关怀,这是我写的‘女职工福利’,你照章行事,不得打折扣。”
宋青山要去接,被她甩了一把,啐道:“滚开!”
宋青山一脸尴尬讨好。
虽然这个男人的真情里搀着水分,的确令人不齿,但我毕竟还要用他挟制四姑娘,刚才许下的好处,不能落了空。
“宋掌柜,天冷了,北边很快就要下雪了。未免在路上耽搁太久,令郎得快些出发了。”
宋青山感恩戴德。
这两人来的时候恩恩爱爱,走的时候离心离德。今天这一幕,恐怕会成为两人之间,再也弥补不上的裂缝。
我正暗自唏嘘,雍亲王撩开袍子走进来。
因在外‘偷听’,头脸衣衫,都已被细雨打湿。
“达哈布,快去拿干布来!”
达哈布应声而去,四爷径直朝我走来,目不斜视地吩咐他:“两个时辰以后再回来。”
啊……那时候你都自来干了吧?
关上门,他把冰凉的头颅扎进我颈间,三两下蹭干了,接着拿着我的手去解盘扣,“帮我把外袍脱下来。”
啊这……
第166章
宽阔的胸膛, 淡淡的檀香,以及一只半拢在腰间的手,一下子把我从紧张矛盾的工作氛围中拉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绛红色右开襟长袍, 立领直身,绸上暗纹多样, 有团龙纹、牡丹、蝙蝠等, 粗看低调,细看奢华,腰间系着一条玄色嵌蓝宝石的腰带, 衬得皮肤白里透红,体态挺拔, 气质拔群。
心怦怦跳得极快。
简简单单一个盘扣, 成了比机械表内部更复杂的存在, 我解了好一会儿,只觉得额头起了汗,不由为难:“王爷……”
头顶传来轻笑, “紧张?”
忽然伸手从我领子上摘了个东西塞进嘴里,咂摸道:“绿豆沙,有点甜。”
……是我掉的点心渣渣。
“别紧张, 我什么都不做。”腰上的手轻轻一拍, 他自己撤回一步, 眼含笑意看着我解释道:“本来要出门, 听到这边嘈杂,有点不放心你, 就过来看看。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衣裳湿了, 想着回去换,又舍不得这片刻光阴。好容易逮着你得闲, 想看看你,和你说两句话。放心,刚果儿回去拿衣服了,换上我就走。”
这样啊……心跳平复下来,我暗暗吁了口气,主动上前一步继续帮他解盘扣。
南方的雨天阴冷,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不仅不舒服,还很容易着凉。
“有点失望?”
我下意识否认:“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