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翻译官(297)
这次来看我的,基本都是同僚、上司的眷属,她们的目的出奇的一致:把孩子送到我这儿学习。
我从叶兰口中得知,腊八那天,皇上在宫宴上随口问了一个问题,皇子皇孙们抢着作答,只有弘明答得最合他的心意。
弘明以前是皇孙里数一数二的淘气包,读书坐不住,欺负先生一顶一。
康老爷子的御书房都遭过这孩子的害。
骤然发现弘明有如此大的进步,他大感吃惊,接连又问了几个问题,弘明都答的有板有眼,康老爷子深感欣慰,连夸了他好几句,还赏了不少好东西。
德妃娘娘觉得脸上有光,也跟着赏赐。连带着完颜氏都被夸了。
康熙赏了他还觉得不够,还要赏他的先生,便问十四爷,最近是谁给他上课。
十四爷点了几位上书房先生的名,弘明却道:“皇玛法,孙儿最近跟着通政司参议秋大人上课。”
康熙问他跟我学了什么。
他一一复述,说的眉飞色舞。
康熙叹道:“朕看出来了,你听得确实认真。”
这之后,我的教学水平得到了更广泛认可。
有的文人,一边在暗地里继续骂我,一边费尽心思往我这里塞孩子。
但我暂时没有扩班的打算。
手头的事务太多。
这回安欣让他老婆来我这里赖着不走,我也没松口!
1717年2月6日 康熙五十五年腊月二十五 大雪
转眼又到了年垂。
我司正式封印放年假。
靳驰回山东祭祖,晓玲决定去四川看看跟着她二哥的老父亲,季广羽也找借口离开了北京,我身边只剩下黄招娣和满月。
靳驰和黄招娣好像在偷偷谈恋爱。
我在院子里见到一封信,称呼是亲爱的黄白白。
还没得及看下面的内容,就被面色通红的招娣一把抢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来试探我到底看了多少。
于是我想,恩,这事儿准了。
曾经视爱情为粪土的独身主义女战士,居然成了靳达西的黄·伊丽莎白。
所以,爱情真的是无法抗拒的吧?
“听说江克秋混得不错,当上了九爷的幕僚。”黄白白吃着我托人从江宁买的手撕鸭腿,面带红晕和我闲聊。
“瘸子九爷也要?”
江克秋背叛我不久,就被人打断了腿,我问了一圈,不是我的人干的,就没再追究。
黄白白鄙夷道:“你不要的狗屎对他来说都是香的。”
我让她逗得哈哈大笑。
冷不丁又听她讲:“雍亲王还不肯回来过年。”
自从我和耿格格表明了态度,就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
一开始我还能理解他为什么不回来,现在,太久没见,那些灵肉纠缠过的电荷仿佛都熄灭了。我对他的想法,没有任何把握。
“听说前几天,他从假山上摔下来,腿受伤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道。
黄白白笑嘻嘻道:“十三爷给了我一个簪子,让我不着痕迹地告诉你。”
十三爷真是为他亲亲四哥操碎了心哎……
“要不你去看看?”
我摇摇头,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惹涟漪。
“你每天忙忙碌碌,日子过得快。他天天掐着佛珠熬日子,不太好放下。而且,订了婚的要退婚也好,结了婚的要离婚也罢,都得走个流程,你们之间,谁也没说过断绝来往的话,人家难免还有个盼头。
你当他恼你恨你,可若当真如此,十三爷还会一趟趟的来吗?他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差事,非得让你为难的人。四爷他,应该真的在盼着你。这么久了,你的心境也平和下来了,不如去和他说清楚,就算彻底让他断了念头也好。”
大雪纷飞,视野茫茫,看不清人,也看不清心。
黄白白跟我到了门口,低声道:“他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你在朝堂上怎么办?别太感情用事。”
我闭上眼,仰叹一声:“可我怕自己把握不好。”
时间最先带走的绝不是爱,而是恨。
偏偏爱和恨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黄白白仿佛早就预料中一般抛出了对策:“腊月二十八那天,广源寺有场大佛会,咱们偷偷看他一眼,要是你能心平气和地劝他,咱们就过去,要是不能,就悄悄溜走,行吗?”
第199章
1717年2月9日 康熙五十五年腊月二十八 晴
二十八这天是个大晴天, 路上的雪也都化的差不多了。
不过和三百年后不一样,这年代由于交通不便,回老家过年的人极少。
是已, 即便到了年垂,街上的人还是很多。
许多富贵人家驾车出城, 去赶各个寺庙的庙会、佛会, 城门口拥堵不堪。
我戴上貂皮帽子,裹着貂皮大氅,贴上络腮胡, 与肚子里塞着枕头的黄招娣扮成一对夫妻,忐忑而兴奋地朝广缘寺奔去。
“达哈布!”
在城门口排队时, 有人喊住了我的马车夫。
达哈布应该认识那人, 转头敲了敲车门请示我道:“大人, 一个老相识,我去说几句话。”
片刻后,他回来递给我一封信, “是安副使派人送来的。他让人给您传话,不管是谁,敢欺负到通政司头上, 他第一个不答应。”
安欣?这种时候?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秋童, 回来再看。”黄招娣好似也有所感, 神色有些怪异, 试图把信夺走。
我死死捏住,“看完再走。”
她又拽了几下, 实在抢不走才往后一缩, 抱着膀子扭头不看我。
信封里装着一封招供书,说的是‘腊八事件’的原委, 招供人叫牛禄。
据他所说,从工人的死亡,到后来聚众闹事,巡捕营抓人,都是他主子安排的。为的就是让学校盖不成,至少也要给我一点教训。
而他主子,是辅国公府宁六爷的小舅子。
我不知道他主子姓甚名谁,我也不知道宁六爷算哪号人物,我只知道,现任辅国公是四福晋的弟弟。
达哈布应该已经知道了大体情况,提醒我道:“牛禄现在羁押在巡捕三营,随时可以提审。”
“达哈布!”招娣立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直起身子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你还嫌秋童的麻烦不够多吗?”
“你觉得我应该默默吃下这个暗亏?”我沉着脸看向她,语气冷下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心虚地看了我几眼,“季广羽和我们商量过,我们都觉得,不应该让你知道。四福晋的态度不代表四爷。”
“不应该?”我让她气笑了,“你现在还觉得这是四福晋的事儿?”
安欣是八爷的人,他把牛禄交给我,才不是为了他儿子,而是因为八爷不想让我和四爷和好。
这倒不是因为我多重要——我虽然是冉冉升起的政界新秀,却没有实权,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微乎其微。
他,或者他那个小圈子,肯定知道十三爷一趟趟来找我的原因。
他们想让四爷难受,想让我们相互怨怼,反目成仇,彼此消耗。
招娣道:“我知道安副使居心不良,所以才怕你上当。辅国公府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虽然现任国公爷名不见经传,但四福晋的父亲费扬古战功赫赫,还是孝献皇后之弟,去世多年在皇上心中还有余温,曾经的部下、门人现都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如果国公府真想置你于死地,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这件事虽然恶劣,却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我觉得只能算一次敲打,可能是为了驯服你。若你忍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