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翻译官(307)
廖二扯着哭腔喊:“姐姐救我。”实际跑得比鬼还快,谁也没能挨着他的身,半个巴掌的亏也没吃着。
然而等到尘埃落定,我钻被窝的时候,在被子下面看到了他回来时抱着的那朵荷花。
我将它放在床头,嗅着花香入梦。
这一晚,睡得格外安稳。
1717年7月17日 康熙五十七年 六月十二日 小雨
李卫在工作上的执着很令人敬服。
近一个月,他来找过我四回,每次都会将我们前次的谈话整理成册,然后带着新的问题来。
说实话我现在一见他就想躲。兵部那些内务,我真是一点儿也不懂,现在也没时间学,他偏要拉着我针砭对错。
CPU都快被他烧干了。
今天一早还艳阳高照,到了十点多忽然阴云密布,然后淅淅沥沥得下起了小雨。
酷暑之下,难得有个凉爽天,大家都在屋檐底下休息聊天儿,就我被他逮着头脑风暴。
“秋大人,你说我这个建议好不好?”
在他叭叭叭说个没完的时候,我看着雨幕走了神。
这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跑进来,客气地递给我一封信:“秋大人,您家里递进来的。”
往班房递信不容易,想使唤这些小黄门,得塞不少银子。是故,一般只有大事才会送信来。
我心里一紧。
李卫这才闭了嘴,紧张道:“大人先看信。”
里面只有薄薄一页纸,纸上写了四行诗:
城里尘埃空自忙,暂来城外觉清凉。
临池静坐有馀味,雨后荷花无限香。
落款是:朋友的弟弟。
这个廖二……
“没事吧?”李卫关切地追问。
我忍住笑,绷着面皮道:“不好意思,家中有急事,我得离开一下。”
李卫赶紧站起来,快速收拾着他铺开的图纸本子等,“好好好,我改日再来。”
……请你去拥抱你的花花世界吧,求你了。
廖二精心打扮了一番,在马车外面举着油纸伞,笑眯眯看着我。
我似乎从没见过他这一面。
像个温润儒雅的书生,笑容里沉淀着苦难。既年轻,又成熟。
风把薄薄的夏衣紧紧贴在他身上,描绘出纤薄而有力的年轻身躯,充满蓬勃朝气。
不管他接近我怀着怎样的目的,每一次都是热烈而直白,好像没有任何技巧,全凭心意。
不像某个心机深沉的老男人,总是设下陷阱,一步步诱我深入。
如果没有那些套路,我根本不喜欢他那一挂的!
我就喜欢长得好看、有活力、真诚无套路的!笨一点也没关系!
走到近处,我盯着廖二看了会儿,笑道:“肤浅的快乐也是快乐,你这张脸,比季广羽顺眼多了。”
廖二挑了挑眉:“原来姐姐是个肤浅的女人,早知我就脱光爬床……”
啪!
我朝他脑门上拍了一掌:“再开黄腔就开除你!”
他摇头摆尾嘚瑟:“舍不得吧?”
马车在雨中狂奔。
像一条撒野的狗。
那种无拘无束的放纵感,彻底掩盖了震荡带来的不适。
我虽然静静坐着,内心却在疯狂呐喊。
太解压了。
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真的快把人骨头颠碎了。
下车的时候,我完全站不住,全靠廖二撑着。
野湖也不是特别野,周围有些人工修缮的痕迹,湖边还有凉亭和观水台。
可能因为离城里远,平常来的人不多。从大路过去,只有几条羊肠小道,道路两旁长着茂盛的草,平均都有半米高。
我与廖二玩笑道:“这里可是天然的犯罪现场。”
廖二温柔地看着我:“下次天晴了咱们再来做坏事。”
啊?
他把伞给我,往下一蹲:“前面下坡路滑,你上来我背着。”
我腿还打抖,就没逞强。
爬上他的背,一手撑着伞,嫌弃道:“你太瘦了,硌的慌。”
肩膀也不够宽。
恍惚间,上次这样趴在别人背上,也是在水边。那个背厚实宽阔,趴在上面很舒服。
“吃胖点!”
他顺从地哦了一声,旋即不服气地反驳:“瘦有瘦的好,而且我身上全是精肉,姐姐摸摸看。”
“摸你大爷!不准调戏老板!”
“我大爷死得早,姐姐还是摸我吧。我随便摸,随便调戏。”
……
到了观水平台,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油纸展开,让我坐在上面。
我叮嘱他:“我只想安静地看一会儿荷花,你老老实实站在我后面,别整任何幺蛾子。”
他我在头顶咧嘴一笑:“放心,我不跳。”
雨中赏荷,确实别有一番情调。
细雨落在荷叶上,慢慢积攒成一个小水汪。
一只小青蛙忽然从远处跳来,把小水汪抖得精光。
水滴弹跳落入水面,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涟漪的边缘有一条小鱼,正咬一朵盛开的荷花。
我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水面下的鱼身,至少有半米长,不由兴奋地指着大叫:“志远你看,那里有条大鱼!”
廖二眯着眼笑:“你要是叫我亲亲宝贝志远,我就跳下去给你捞。”
……
“我开玩笑的,现在就下去给你捞!”说着他就要脱鞋。
刚才谁说不跳的??
不过不用我开口阻拦,忽听噗通一声,一个小石子从余光滑过落入湖中,把那条大肥鱼吓跑了。
我们循声望去,眺望一圈并没有找到石子的来源。
站起来才发现,湖对岸有几个正在垂钓的人,被茂密的荷花挡住了。
这糊不大,直径五六十米而已。对岸的人和我一样,没穿蓑衣,身后各自跟着一个打伞的下人。
其中三个坐着,两个站着。
站着的那两个,就是朝我们扔石子的人,被我们发现了,还嚣张得继续挑衅,又扔了几个过来,有一个差点打到我腿上。
隔着雨幕,看不清楚面容。不过他们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看上去可能是两父子。
大概以为我们是来这里约会的小情侣,看不惯吧。
可是凭什么?
这片湖又不是谁家的,我们既没采花,也没偷莲子,更没有逾矩的行为,安安静静坐一会儿也有错吗?
“志远!”我从地上捡了好几块石头递给他,气呼呼地吩咐;“扔回去!把他们的鱼都吓跑!”
“你确定?”
“怎么,你怕打不过?”
“不是,我就是觉得,姐姐喜欢这张脸,想多用一段时间,不过……”说话间,他已经接过去,稍微找了找手感就用力一扔。
三个石子一起飙出,竟直接把对面三个钓鱼人的鱼竿打断了。
“还是让姐姐开心最重要!”
……我让你以其人之道换治其人之人,没让你加倍过分啊。
但是很过瘾哎!
尤其是看到他们跳脚,隐隐听到骂声,心里得畅快无与伦比。叫你们惹事,这下踢到硬板子了吧!
“不好,人家要打过来了,快跑!”
看到那两个扔石子的朝我们跑来,我转身就跑。
泥路湿滑,差点摔个狗啃屎。
廖二从后面追上来,抱起我飞奔。
“秋童!你站住!”
身后传来厉喝,我心理一惊,怎么是十三爷的声音?不是,你们家没有湖吗??非得跑到这里,和小老百姓抢资源?!
不管怎么说,绝不能让他抓到我!
改天见了面要是问起,我就装傻,死不承认!
“快跑快跑,别听他的!”
廖二运步如飞,很快将他们甩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