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翻译官(331)
在福建时,她已经没那么怕四爷了,现在嫁了他,反而怕得更厉害了……
不过,他现在好像的确比之前更……怎么说呢,我自己体会不到,但仔细想来,从昨晚喊着砍安德烈的手,今天脚踹德妃身边人,再到威胁年家人,好像更冷血狠辣了。
这一年多,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正想着,他已经跨进屋来,解下披风朝外一扔,快步朝我走来。
身后的太监眼疾手快地捞起来披风把房门关上。
我站起来,心情复杂地朝他迎去。
可是刚走了两步便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心绞痛席卷而来,下意识捧住心口,下一秒眼前一黑,浑身一软。
意识剥离前,隐约听到几声肝胆俱裂的呼唤。
第219章
1719年1月23日康熙五十七年腊月初四 晴
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
梦里历经各种天灾, 暴雨,洪水,地震, 甚至还有丧尸潮……
具体体验就是,破败的房屋一直漏水, 衣服总是湿哒哒;水漫胸口, 强大的水压憋得人喘不开气儿;地面一直在晃,晃得我脑仁疼;丧尸虽然丧得一批,咬人却很疼, 逮着哪儿咬哪儿,我被咬中了好几处, 疼啊疼……
将醒未醒时, 还梦到身在一片将要丰收的麦田上, 亲眼目睹蝗虫过境,嗡嗡噪音铺天盖地,沉甸甸的麦穗转瞬成空。
奋力从这种恐惧焦虑中抽离, 睁眼看到了熟悉的幔帐,那嗡嗡声居然还没停。
“……我别无他求,只想与你携手相伴, 进则为皇上分忧, 退可与山林为伍, 不问功名荣辱, 进退自如。可若只做一个富贵闲人,如何为你保驾护航?你心气儿这般高, 肯定也看不上闲人。争则明枪暗箭无穷, 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要是没了你, 落得个‘弦断有谁听’,争来又有什么意义?”
鼻音浓重的碎碎念中有抽泣,冰凉的泪水顺着掌心滑到袖管里,袖口——我的,都湿了。
怪不得梦里一直下雨,衣服一直不干,这里有人在这里‘人工降雨’。
我抽了抽被他顶在脑门上的手,他立即抬起头来,惊喜中眼泪汨汨而下,转瞬捂着眼背过身去,肩膀颤动不已,喉咙里的呜咽声憋不住得释放出来。
真是的,哭成这样做什么,我又没死。
“哈尼。”我想攀着他的臂膀起来,可是身体沉重,根本抬不动。想说点轻松的玩笑话打趣他,改善一下伤感的氛围,却已经完全被他感染,眼睛酸的发涩,嗓子也黏的发疼,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无力地拍着他。
许久后他终于平静下来,擦了脸,抽了抽鼻子,脉脉不舍地看着我:“太医在外面候着,我先叫他来看看你。”
我攥着他的袖子摇头,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上来。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依言脱鞋上床,爬到里面去,在我身边躺下。
我把手递给他,让他拉了一把,半趴在他身上。
原来时间和距离的确改变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它在朝思暮想中更深刻了。
只是越在乎,越没法好好说话,以至于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情非得已’,成了彼此心里想拔却不敢碰的刺,刚重逢就吵得不欢而散,还没正式和好,又差点生离死别。
此刻他把氛围搞得这么伤感煽情,谁想见太医啊。
他将我紧紧抱住,先是沉沉一叹,继而故作轻松道:“不用怕,醒了就好,没事儿了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都是好日子。”
胡说,难道我以前经历的‘难’还不够大吗?不过没关系,我现在的福气谁不羡慕呢?
静静相拥了一会儿,辛酸苦涩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我忽然想到,该不会他也在我身上趴过吧?不然那泰山压顶般的憋闷从何而来?
念及此,又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看——好家伙,上面还残留几个青紫相间的牙印……
居然趁我没意识‘家暴’我!我恼了!
“你咬我做什么?”
我自以为是吼出来的,其实发出的声音就像在被子里敲破锣。
“咬你怎么了?”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再不醒来,我吃了你!”
……幼稚,没听说咬人能唤醒病人的。
“一边哭一边吃?”
他窘迫地扭过头,大手一张蒙住我全脸。
哈。
我晃了晃脑袋,逃出他的魔爪,伸手挠了挠他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须,把话题岔开:“这里的胡子扎人,还显老,一会儿去刮一刮吧?”
他没理我这茬,把我的手拉到咯吱窝里夹住,唏嘘道:“小时候曾听太皇太后说,关雎宫宸妃薨了以后,太宗皇帝将她的牌位放在自己寝殿,每日抱着她的衣物处理朝政,满朝臣子、后宫嫔妃无不规劝,可惜都是徒劳。年少时每每拜读太宗皇帝的遗训,总会想起这件事,心里暗暗嘀咕,如此雄才大略之人,怎会这般儿女情长?真汉子,怎会为区区一个女人伤怀?更何况天子应以江山社稷为重,便是伤心欲绝,也该尽力遮掩,免叫臣民忧恐。”
吐槽自己祖宗真是不遗余力啊。
“现在呢?”
他将我朝怀里拢了拢,叹息道:“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真汉子也是血肉之躯,凭什么不能有儿女情长?悲到极处,连自个儿都顾不了,哪顾得上旁人怎么看。”
这台阶找得挺好——堂堂开国皇帝都这样,我一个王爷哭一哭怎么了?
不过,要不是自己经历过,哪有这么深刻的体会?
我既想笑,鼻子又发酸。埋头在他颈间,用力抱着他的胸膛。
抱着抱着,手无意识地往下滑,自惯性抓了抓那团弹性十足的软绵绵。
他立即攥住我手腕,一本正经道:“别闹,等你好了再要。”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你的衣服太滑了……”我发誓!我脑子很清净,什么都没想!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接着翻身坐起:“你昏迷了两天两夜,现在还很虚弱,不赶快让太医看看,我总不踏实。”
“什么,两天两夜?我还以为是昨天的事儿。”
他一边穿鞋一边哼道:“要是昨天的事儿,我这胡子能长这么长吗?”
我起不来身,侧过来看着他:“那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疲劳过度,还是情绪情绪起伏太剧烈?”
“是中毒。”他沉着脸摇摇头,牙关一紧,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我自作主张,派人搜查了你家,把你家里的下人都审了,查出一个可疑之人,叫徐旺的小厮。找到他的时候,他在自家柴房里,人已经僵了,仵作检验出了他身上中的毒,太医院的人紧急配制解药,这才救下你。”
“徐旺……这孩子才十六,很老实,很听话,为什么会下毒害我?他是不是被人当成替死鬼了?”
“背后肯定有人指使,不过他也不冤枉。他老父嗜赌好面子,他偷过主人家东西。他家柴房里有很多中毒的老鼠,野猫,野狗等,都是为了试探毒量大小和发作时间……”说到这儿,他懊恼地叹了口气,“总归是我考虑不周,明知道你那里漏洞百出,还抱以侥幸,以为能说服你搬来,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总之,这事儿你别操心了,等我查个水落石出再告诉你。你先安心养身体。”
他们是谁?
这话里话外透露出的紧张态势令人心惊肉跳。
看来我这次荣耀归来,被康熙正式拨到他旗下,算是捅了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