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翻译官(44)
我没有官阶,宴席上没有我的位置,只能站在女公爵身后。
整个中和殿只有我和女公爵两个女人,她穿绿,我穿红,几乎吸引了全场所有目光。
女公爵傲视群臣,问我皇帝的儿子在哪里。
我朝皇子们的方向看去,发现除了认识十四、老九,其余几个都不认识。只从他们穿的朝服来判断,都是皇子。
这些皇子年龄最大的约四十岁,最小的约莫八九岁,或探究,或好奇,也都望着我们这边。
女公爵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嘴上却挂着友好的笑容。只不过笑容背后,她低声问道:“康熙皇帝最喜欢的十四皇子吗?他是哪一个?”
哟呵,十四贝勒这待遇可以啊。受宠的名声都传到俄罗斯去了!
十四冲我挑了挑眉。
我假装没看到,自然地垂下目光,“我并不知道皇上最钟爱的儿子是谁,但十四贝勒是您三点钟方向那位胸前挂怀表的。”
女公爵朝十四举了举杯,十四却指着空着的龙椅摇了摇头。意思是,皇帝没来,谁也不能开席。
女公爵对我说:“大清男人的发型可真丑。他们是不是长不出头发?”
我:……
“他们只是,视颜值为粪土!”这话我自己说得都违心。
能经得起秃瓢考验的男人不多,整个大殿上都没几个。
不过平心而论,十四是秃瓢里的颜值担当了。他长的很像一个男明星,但我想不起来是谁。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中和殿外左右陈设的丹陛大乐和丹陛清乐开始演奏,众人知道皇上要来了,都静了下来。
紧接着,身穿黄色云龙妆花缎袷朝袍的康熙皇帝迈进大殿中来,我和众人起身行三跪九叩之礼,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北面的保和殿和南面的太和殿也一起传来排山倒海般波澜壮阔地呼声,可以想象,此时此刻,全天下的人都在对着紫禁城的方向跪拜!
只有俄罗斯使团突兀地站着。
康熙皇帝不以为忤,端坐在御座之上,微笑着俯瞰臣民。
这一刻,我方体会到九五至尊这四字的大气磅礴!
“平身!”康熙今日的声音显得尤为清亮,我在大殿之尾都觉得浑身一震,精神激荡。
接下来奏乐、进茶、进爵、行酒等有条不紊地进行。
今日是宴请,以吃饭为主,所以不谈国事。
不过女公爵在向康熙表达了恭贺和祝愿后,仍厚脸皮地加了句:“希望您能允许我们在北京建造一所东正教堂,让我们的传教士向贵国提供神的帮助。所有费用我们自己出,不需要占用贵国一块铜板。”
康熙举重若轻地说:“北京已经有上帝了。给你做翻译的这位女士,就是罗马天主教派来的。俗话说,一庙不供两神,万一两个上帝打起来怎么办呢?那朕的子民,是不是也要打起来?”
“陛下……”女公爵要解释,却被康熙挥手打断。
他从春节起源讲到满汉两族过年的区别,最后一收:“朕知道,在俄罗斯,女性外出活动很不容易。既然彼得大帝给你这份殊荣,你要好好珍惜。等宴会过后,让朕的翻译官带你在京城转一转。”
女公爵握了握拳,坚持道:“多谢陛下好意,我会在北京多停留几日,以期和陛下再次会面。”
康熙只笑着点头没说话。
站了许久,我累的不行,借口方便,暂时逃出了中和殿。
我瞅着左右无人,在台阶后面脱了鞋,刚要揉揉脚,忽然感觉头顶罩上一个人影。
抬头一看,我那神经病上司正蹙眉看着我。
第39章
我现在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心慌。
就好像高三那会儿上着自习和闺蜜聊天打闹, 忽然在后门玻璃上发现了班主任的脸。
“王爷,您怎么不在殿内?”我下意识抱着鞋子跳起来,乖乖站好。
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撇过头严厉地低喝:“把鞋穿好!”
就在我穿鞋的功夫,他开始说教:“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朝廷举行隆重仪式的地方!今日外国使团、藩属国王公乃至百官皆在此, 你怎敢如此放浪轻佻?须知让你上殿, 你就代表着大清的脸面,在外也要举止端庄,才对得起皇上给你的荣宠!”
我一面觉得惭愧不已, 好似给国家抹黑了。一面又不服气,哪个闲着没事儿盯着我, 知道我在这犄角旮旯里脱鞋?再说, 脱个鞋就放浪轻佻?
但我一贯敢怒不敢言。
憋了一肚子闷气, 也说不出什么好坏来,就默默听他叭叭。
又数落了几句,他才话锋一转:“俄罗斯使团离开大清之前你先不要去昇平署, 务必陪好女公爵,每日将她说的话记下来转述于我。”
我语气生硬地说:“她话可多了,我记不全怎么办?”
他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没说话。
他哼道:“因为年羹尧, 对我心存怨恨是不是?”
从广源寺一嗓子吓得我撒丫子狂奔到现在, 刑罚恐吓, 哪一件不比偏袒年羹尧严重?他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王爷言重了, 您对我有指点提携之恩,我哪儿敢跟您记仇啊。再说, 那事儿最后不是我占了便宜吗?”我垂着头看着他脚上的云纹, 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语气软了下来:“你还是明白事理的。”
我不明能打你吗?
“女公爵的身份非同一般,她来大清的目的, 可能不止是为了传教。在她离开北京之前,你要时时刻刻跟着她。晚上也不要回贝勒府了,我在俄罗斯公馆旁边的客栈给你定了一间房,你去那里下榻便是。”
大年三十哎!我还许诺给满月包饺子呢!
见我面露抗拒,他好言哄道:“差事办得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倒提醒了我,我冒着过劳累死、压力猝死的风险给他打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他看到我的才华和努力,给我一个在历史舞台上发光发热的机会吗?
于是我抬头笑了笑:“理论上来说,我隶属葡国教廷,在大清既无身份,又无官职,王爷怎么如此信任我?当然了,不管王爷给不给我解决身份,我都会竭诚为您效力的。”
他嘴角往下微微一瞥,眼里也有三分笑意:“黄毛丫头一个,三番五次在本王面前卖乖,你当本王听不出来,你想讨个一官半职。”
我赶紧虚伪地摆手:“不不不,您误会了,官不官无所谓,主要我想名正言顺地在您手底下成长。”
他眯眼瞧着我,“想跟着我?”
不想啊。可我也没能耐把你换掉啊!谁让你抢到了皇位呢!在这个年代站错队可是会死的!
我坚定不移地点头道:“当然!”
他弹了弹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状似随意地问:“那十四贝勒呢?”
一方面衷心必须表,另一方面还得让他相信我的确在给十四贝勒下‘迷魂药’,才能助我离开贝勒府。于是我故作娇羞地掖了掖耳畔的头发,做作地说:“不一样的关系,不可同日而语。”
半晌没听到反馈,我悄悄朝他望去。
他和德妃娘娘很像,不笑的时候,很容易显得刻薄。此刻,方才还似有若无的笑已经完全消失,却而代之的是冰霜般的冷漠。
哈,我的小计策起作用了!他一定在想怎么保护十四贝勒不被我迷惑,怎么才能尽快把我从贝勒府弄走!
他现在还得用我,所以没有威胁我,而是用那种苦口婆心的姿态教育我:“你要跟了他,就不可能在朝廷任职,也不可能风风光光地站在大殿之上、百官面前,更不可能实现你的理想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