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臣(14)
李尽风或许知道小皇帝身边还有阎生这个人,他自己也是习武之人,虽然打不过楚城寒,但和阎生应当不相上下,阎生从窗口进来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时叶声轻轻咳了一声,哑声问:“你与李尽风之前可曾碰过面?”
“见过,”阎生犹犹豫豫,半晌还是开了口问道,“主子难道不记得了吗?”
时叶声心跳一滞,后脊有些发凉,他问话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倒让阎生抓住了话语里的漏洞。
窗沿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响着,与他的心跳声趋于同步,时叶声掩在被褥下的手指痉挛了一下,面上还算冷静:“朕有许多事情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阎生很好骗,特别好骗,他对小皇帝的忠诚度极高,丝毫不会怀疑对方的行为话语,甚至还会主动替对方找补。
阎生果然道:“骨寒之症愈发严重,难怪主子会将那项链赐给摄政王。”
时叶声下意识皱了皱眉:“那链子......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阎生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又似乎难以开口。
殿外已经又一次喧闹起来,李尽风的声音格外明显,高声怒道:“你竟敢纵马闯入皇宫!”
时叶声的注意力彻底被转移走,也不曾注意到阎生离去的动静,他听到楚城寒说话的声音了,但殿中隔音,听不清对方究竟说了什么。
而后殿门“吱呀”一声响了,寒风扑面而来,楚城寒与李尽风一同进了甘露殿,李尽风看他十分不顺眼,他将殿门重重合上。
时叶声听到殿外好像有陌生女子的声音,气急败坏喊着开门。
但李尽风没注意到,只冷声说:“陛下吹不得冷风。”
“关上不就行了。”
“摄政王说的倒是轻巧,陛下本就体弱,现在又中了毒,着了风寒只怕会更加严重。”
楚城寒不耐烦道:“不都关上了你怎么屁话那么多,非得把人吵醒你才满意是吗?”
两个男人都不再吭气了,时叶声干咳了两声,像是提醒亦是警告,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犹如幼儿园小孩吵架一般的剑拔弩张。
其实时叶声觉得更像是一个讲道理的大人和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在争吵,楚城寒二十有一了,没想到性格这么直率又幼稚,到真不像言情小说里男主该有的样子。
楚城寒已经绕过屏风先一步近到榻前来,顺手还抓了桌上的杯子,阴阳怪气道:“哟,臣还以为陛下渴死了。”
时叶声漠然瞧着他。
京城的雨势到这时才有变小的趋势,楚城寒应当是冒雨来去的,发丝上全是水,衣衫也湿了个透彻,站在殿中还淅淅沥沥掉着水珠。
他衣袖破了道口子,应当没有皮肉伤,时叶声没闻到血腥气。
楚城寒伸手摸了把脸,俯身下来给时叶声喂水。
他这人就是有些奇怪的,直起身的时候总是无情又暴躁,等贴近距离时又变得温柔起来了,小声同时叶声说话:“慢点喝,别呛着。”
时叶声乖巧接受投喂。
楚城寒又问:“渴了怎么不知道叫人进来伺候?”
时叶声神色平平静静,语气也平平静静,只是盯着楚城寒的眼睛道:“懒。”
倒真是个让人无话可说的理由。
楚城寒冷嗤一声,忽然想起些什么,对着站在一边冷眼望过来的李尽风没好气道:“宰相倒是好习惯,进屋先想着关门,把本王带回来的神医就这么关在外头,当真是关心陛下的龙体。”
“摄政王先前可不曾嘱咐过尽风要放谁进来。”
“宰相这样的智力能稳坐官位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你——”
“还有两个时辰,”时叶声淡淡打断道,“你们想躺在住在皇陵的哪一边,朕可以提前写下遗诏,满足你们最后的小心愿。”
作者有话说:
小狗乖乖巧巧:让他俩先打,我不掺和,我听主子的话
第11章 吵架了?
事实证明阴阳怪气是有用的,楚城寒和李尽风无声对视了许久,都妥协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楚城寒开了门将他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放进甘露殿,同时叶声道:“这位是臣的旧友,名叫张雅,是江湖中人,擅行医术毒蛊。”
时叶声轻轻点点头,转开视线去瞧他身后的那个女子。
那人和楚城寒年纪相仿,似乎也比自己大一些,性格也要比楚城寒稳重些,穿着一身便于骑行的胡服,瞧不清容貌,但看起来英姿飒爽。
时叶声没见过江湖人,但他觉得有些奇怪,张雅这身装束和行事作风怎么更像是军中人。
他有些走神,下意识盯着张雅看,她与楚城寒那时手法相似,两指落在自己颈侧探了一会儿,点头说:“确然是邯山的毒药,此毒不难解,及时服用解药便可。”
张雅直起身子来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从中抖落两颗小小的药丸,却是将其交到了楚城寒手中。
楚城寒从桌上取了杯子,将时叶声扶起来揽在怀中。
时叶声道:“听闻你在宫中策马。”
楚城寒将药丸塞进他嘴里,用杯子堵住他的话语,瞧着倒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急着赶回来给陛下送神医,考虑不了太多。”
“这是重罪。”
楚城寒没说话,倒是张雅在一旁接口道:“情有可原之事,将功抵过不行么。”
殿中安静了一会儿,邯山之毒毒发迅速,解毒也很快,再加上服用了骨寒的解药,身体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
张雅留在宫中不便,楚城寒要送她出宫,没在甘露殿多停留。
时叶声状似无意道:“张祥,朕不便行动,你替朕一同去送一送张神医,再带摄政王去司衣房换身新衣衫。”
楚城寒的手还放在门框上,闻言冷笑道:“陛下莫不是害怕我跑了不成。”
其余三人都望着他们,张祥想提醒一下楚城寒,叫他别惹时叶声生气,但时叶声已经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竟是承认了。
楚城寒同张雅对视了一眼,瞧不出情绪如何,也没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时叶声又躺回榻上,叫李尽风走近些,忽然问:“楚城寒出宫去邯城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告诉太后的?”
李尽风愣了愣:“陛下说什么,尽风有些——”
“不太明白,”时叶声淡淡打断道,“你倒也不用说自己不明白,昨夜丑时朕昏睡了一会儿,你去了哪里应当不用朕多说。”
没想到事情这么快便彻底败露,也不曾想时叶声会直戳了当将它说出来。
李尽风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又一次温和笑起来,看起来并不生气也不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担惊受怕之意,浅笑道:“就算摄政王如今没有关押在诏狱,但终究还是个阶下囚,死刑犯要离宫,自然得上报陛下。”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可惜陛下昏睡不醒,宫中没有主事之人,尽风只好先行告知太后,让太后提前做好囚犯可能逃走的打算。”
“哦对,陛下昨夜当真昏睡不醒么,还是是阎生告了密。”
“李尽风。”时叶声声线冷下来,他很讨厌对方总是笑盈盈的又阴阳怪气的语气,他还是更喜欢楚城寒那样的性子。
尤其是看不清人面时,他更无法揣测李尽风的心思。
时叶声扯了下唇角,忽然意有所指道:“阎生倒是没说什么,他只和我说,太后昨夜让太医换掉了骨寒的解药。”
李尽风脸上的笑意彻底僵硬起来,听着他淡然道:“或许楚城寒再晚回一刻,朕现在便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时叶声抬着手看自己掌心的伤痕,昏迷时太医已经给他换过了药,绷带洁白崭新,身体上的病痛减弱之后,手上的疼痛便更加明显起来。
他不动声色,也不觉得太疼,只是看了一会儿便放了手,摩挲着放在榻上的一只玉质的老虎雕像,慢条斯理道:“楚城寒的衣袖有被刀尖损伤的痕迹,虽然没有皮外伤,但明显在路上花了一番时间与人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