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臣(70)

作者:归来山 阅读记录

每当陷入沉眠的时候都会被拽入梦境,记忆杂乱无章地在脑海里纠缠不清,扰得他夜夜难眠。

时叶声闭了闭眼,没什么力气去将那些记忆整理清楚,只记得高三那年他因为车祸失去了母亲,之后一直一个人生活,但也算不上太难熬。

他到这个时候才隐约怀疑自己或许做错了决定,总还记得还有人在等他,并非独自一人存活于世。

那个人是谁?同桌吗?还是什么远方的亲戚?

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亲戚了,只依稀记得那个人很重要,他们一起捡到了小三花,然后,他把小三花养大了。

初夏的夜色静谧,月光自窗沿钻进来,落在他膝上,被他接在指尖,虚幻缥缈的,如同这个世间一样无法给予他足够的真实感。

时叶声闭了闭眼,敛去眸中的不安和失落,慢吞吞躺回榻上去了。

楚城寒会趁着夜间他睡着的时候进到殿中来,其实白日也会来,但时叶声不认人,有时候还会问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楚城寒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一直等着时叶声恢复正常,却只发现对方病症越来越严重,某一夜疼醒时他怔怔望着镜子,而后转过头来问他自己是谁。

倒不像是单纯的失忆,更像是不认识视线所及的皮囊了。

楚城寒垂眸望着榻上睡梦中依然不算安生的人,轻轻拂去他额上冷汗,拨去黏在脸颊上的碎发,俯身吻他。

又过了几日,楚城寒发觉事态越发严重,时叶声恋上了酗酒,伤口实在太痛,他需要不断麻痹自己的各种感官,来以此逃避痛感。

每每从朝上回到甘露殿时时叶声一直都处于醉酒的状态,神志不清趴在桌案上,酒盏倾倒,弄湿了衣袖和桌面。

楚城寒沉默将他抱起来放回榻上,替他换了衣衫,用温水擦过身体。

胸口的伤尚且在流血,伤势落在白皙皮肤上愈发狰狞可怖,鲜红血液刺痛了他的眼睛,楚城寒不敢多看,只将血渍擦干净,没过多久便又一次溢出来。

时叶声感到了痛意,迷迷糊糊闷哼一声,楚城寒低声哄道:“小时乖,睡吧。”

“叔叔,”他嘀咕道,“明天还要......上课......”

“嗯。”

“想吃你做的菜。”

楚城寒亲亲他的额头,低声应道:“好,明日给你做,睡吧。”

时叶声面上浮起一点笑意,彻底昏睡过去。

楚城寒第二日便没去上朝,他是这个世间的气运之子,世界对他有着偏爱,朝上的事情解决起来要比时叶声想象中快很多,并非是因为太过忙碌操劳才不来找他。

是他自己不知道楚城寒一直在自己身边,成日浑浑噩噩,已经很难有清醒的时候了。

楚城寒很担心时叶声会因为长久未亲近和相处而不再爱他,他早该知道对方是那样一个情绪不爱外显的人,以至于当局者迷一直不曾看清过对方的情谊。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对方给自己的足够多的偏爱,却是在这份情感已经收起不再属于自己的时候。

不安与慌乱萦绕在心头,楚城寒整夜未眠,坐在榻边借着月光看时叶声的面庞,直到天色熹微才稍稍阖眼了片刻,像是看一眼便少一眼。

巳时一过他便又醒了,时叶声喝过酒之后夜里其实很少会醒,但楚城寒还是轻手轻脚将换下来的衣物抱在怀里,轻声退出了寝殿,去给时叶声做饭。

刚认识的时候时叶声大概是想刁难他,叫自己去给他做饭,楚城寒那时没感到太多侮辱性的语气,只觉得这人单纯得可爱,连如何欺辱一个人都不懂。

楚城寒轻轻笑了一下,很快又敛去了笑意,垂眸望着锅里的食材,迟迟没能将铲子拿起来,像是丢掉了所有的力气。

他只站了一会儿,很快又回过神,身体动了动,没等握住锅铲,张雅忽然急匆匆撞开了小厨房的木门,惊慌失措道:“王爷,药房的毒丢了两瓶。”

楚城寒心跳一滞,失手打翻了碗。

*

时叶声已经醒了,怔怔趴在桌上把玩手中小巧的酒盅,面庞因为醉酒而微红。

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走马观花般地回忆着自己同楚城寒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那些关于欺骗与利用、强取豪夺的爱情和从来没有付诸于口的情感,在这一刻变得虚幻又意外地真实。

时叶声手脚虚浮无力,抓不住的酒盏怦然滚落在地。

他脑袋晕了一下,温热的血顺着唇齿往外溢,缓缓划过下巴落到衣襟上。

他忽然想,好像和楚城寒纠缠了那么久,到最后一句准确的回应都没有给过对方。

世界悄无声息地被陌生的灵魂所替代,连自己都是顶替了原主的孤魂野鬼。

他已经没资格再用着别人的皮囊说一个爱字了,也不会再将自己的情谊告知于一个冒名顶替的外人。

他要等楚城寒回来,然后离开这个只会让他疼痛的世界。

殿门“砰”地被撞开,楚城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神色慌乱,喘着粗气望着时叶声,声线颤抖着,问:“你要走了吗?”

相距太远,他没办法从楚城寒脸上看到太过仔细的神情,只觉得他好像有些难过。

时叶声又晕了一下,唇瓣动了动,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他起了身,晕乎乎又跌跌撞撞向着楚城寒走过去。

楚城寒双手还在发颤,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猛烈地撞击着胸膛。

脑子里嗡嗡直响,反反复复地想,时叶声要走了。

身躯死去,灵魂重归自由,自此将所有的过去和现在抛却在这里。

即将远去的爱人钻进他怀中,踮着脚尖,平素冷静又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挂着清浅温和的笑意,轻轻地、眷恋地吻了他的唇瓣。

而后,所有呼吸和心跳在一瞬间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剧组拍完戏散伙)(两个主演异地恋濒临分手)

楚城寒:你要走了吗?我开车送你

时叶声:好哦

(上车)

楚城寒:要去哪,机场还是高铁站

时叶声:码头

楚城寒(踩刹车):你要走水路?你不怕自己晕船吗?不怕轻舟撞大冰山吗?不怕水路漫长路上生病吗?

时叶声:我又没说要坐船

楚城寒:那你去做什么,接老情人?送老情人?还是你前男友轻舟撞大冰山游过太平洋回来找你复合了!

时叶声(平静):我打算去码头整点薯条

楚城寒:……?

时叶声:疯狂星期四,怎么,你也要去吗?

明天见!晚安~

第55章 那束花还能给我吗

葬礼办得简单,没按皇室的规矩来,也没请太多的人。

张雅给时叶声烧纸,灵堂里没点烛灯,只有火光明明灭灭,她将纸钱放进火盆里,抬头时才瞧见楚城寒正站在窗下安静望着外头的榕树,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雅与时叶声不算太过亲近,只是照拂过一段时日,觉得可惜,她更关心楚城寒的状态,原以为他会颓败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竟然平静成这样,像是死去的不过一个外人。

她觉得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下意识张口道:“王爷不给陛下烧纸么?”

“用不着,”他低头卷着指尖的纸钱,把玩了一会儿又失了兴趣,顺手将其扔进火盆里,“终归他也拿不到。”

张雅满面疑惑望着他,她只是来祭拜一下时叶声,烧完纸便走了,临走前担心楚城寒心中不适,又多嘴提醒了一句:“王爷前段时日休息不好,还是少操劳过度。”

“嗯。”

见他情绪恹恹不欲多说,张雅也没了话讲,退出灵堂顺手合上了门。

鲁卫迎上来勾她的手:“怎么说,是不是要死不活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哪有那么夸张,”张雅屈指蹭了蹭面颊,想不清楚了,“或许爱得还不够,难过一阵儿便好了,不必在意他。”

上一篇:寻的替身是本尊 下一篇:你清醒一点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