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城寒看着他发愣，也不知道究竟想到了什么，思绪好像飘向了很远的地方，让人觉得虚无缥缈又惶恐不安。

时叶声现在一个人住，他没有亲人和朋友，楚城寒愿意陪伴他照顾他，很容易便会产生依赖。

他也知道这份依赖不同于晚辈对待长辈，但若要他更深思一些，却是再也不愿意多想一步。

楚城寒很快便回过神来，垂眸望着他，瞧起来情绪不高，却也没说什么，只将案上的菜碗端过来放在他手心里，状似转移话题一般道：“端出去吧，可以吃饭了。”

时叶声闷闷不乐，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从楚城寒那里拿到想要的答案，但要说他究竟想要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楚城寒小心观察着他的情绪，见他低着脑袋直扒拉碗里的菜，心里七上八下想，难道是他的厨力发生了退步，做出来的不好吃了？

难道是之前就做的不好吃但是时叶声不好意思同他说实话？

忍了半晌仍不见时叶声动筷，楚城寒终于忍不住了，轻咳两声将对方注意力唤回来，轻声问：“不爱吃吗？”

“唔，”时叶声回过神来，“好吃的。”

楚城寒还真知道他当时想说干煸花菜，他的心思就那么浅吗，居然这么轻易就能被人看透！

他摇摇脑袋将想法甩出去，搁了筷子站起身，淡淡道：“我没胃口了，先去复习。”

颇像是不欢而散，楚城寒望着空荡荡的桌对面，也没了胃口再吃饭。

*

高考期临近，时叶声又将心思放回到学习上，成日埋头苦学，减少了与周围所有人的交流，包括楚城寒。

楚城寒有时候也感到不适应，想让他休息会儿别太累了，但书房门总是紧紧合实，等再被人从里头打开，每每只能看见对方疲倦的面容，再多的话都舍不得说出口，只叫他快回房间休息。

等高考那日将人送到考场，楚城寒没走，还等在考场外，沉默地点了支烟。

时叶声对很多人都太过冷淡，平平静静，或许很多时候都很难注意到周围的人，有些过于封闭且孤芳自赏。

他甚少会关注到他人的情绪，也不习惯表达自己，若非真的是他推心置腹之人，很难了解到他的真实想法和感受。

楚城寒之前将他的心门打开了一条缝，勉强走了进去，但也只停留在门后的方寸之地，无法再深入一步。

若他还是从前那个位高权重又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倒有可能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再进去深入一些，但现在他只是一缕亡魂，强求来的陪伴已然不易，不能再奢求更多。

就将距离停在这里，就当他是一个好心的邻居，便足够了。

时叶声考完之后要和同学去参加聚会，远远望见楚城寒站在校门口，本也没想着他会来接，又惊又喜，心跳骤然加快，连面颊都有些滚烫，直直望着对方挪不开眼。

同桌还在唠唠叨叨同他说晚上聚会的事情，转眼便见人迈步跑了，忙道:“诶？你干啥去！”

时叶声没应他，他气喘吁吁挤过人群站到楚城寒面前，脸上难得浮出一丝浅笑，乖乖巧巧喊他:“叔叔。”

“做什么那么急，”楚城寒擦去他额上细汗，问，“晚上不回家吃饭是吗？”

“嗯……”时叶声咬咬唇瓣，又小声道，“叔叔，晚上能来接我吗？”

聚会结束已经很晚了，楚城寒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家，自然得去接一接，时叶声得了回应，神情轻松起来，冲着楚城寒挥手:“好哦，叔叔再见。”

待一转身，笑意便散了。

高考毕业生年纪都不大，没打算往酒吧跑，只简单吃了饭去KTV唱个歌。

时叶声不喜欢聚会，也不想唱歌，只缩在角落里玩手机，时不时应上同桌两句。

同桌恨铁不成钢地将他的手机抽走:“跟你说话呢，隔壁桌都在玩游戏了。”

“真心话大冒险，”时叶声没好气道，“多么俗套的剧情，你让我去一起玩，一来就抽中我，我说真心话你会让我说我喜欢谁，我选大冒险你会让我去跟喜欢的人表白。”

猜都能猜得到。

同桌:“……”

他癫狂道:“我就不该跟你讲言情小说剧情！”

时叶声将手机拿回来，给楚城寒发消息。

同桌已经拽着他往人群里钻，将社恐人的外壳彻底敲碎，兴冲冲道:“让时美人来，快快快！”

时叶声脸红:“少给我起外号。”

人群忽然起哄起来，闹得他越发尴尬，却也不好再推脱。

等指针转起来的时候，他忽然出神想，人群的起哄总是充满道德绑架的意味，让被起哄的对象无法拒绝当下的请求。

他垂眸敛下眸中情绪，安静坐在座位上，瞧着酒瓶打着转，最终停下来，直指自己。

时叶声唇瓣动了动，周遭起哄声越发大了，他感到吵闹，却又神色平静，淡淡道:“大冒险吧。”

“我来我来！”男生大声道，“现在出门，碰到的第一个人，强吻他！”

时叶声掩在桌下的手指一划，将消息发送出去。

他从容起身，同桌吓了一跳，一把抓了他的手:“我靠你别真要去？”

他同桌是多么清高的出淤泥而不染的神仙家伙，怎么还真选了大冒险。

“这要求太过了你让他换一个吧——喂！时叶声！”

他已然站到包厢门口，敲门声被震耳欲聋的音乐挡下，但他听得清楚，径直将门拉开。

楚城寒的身形出现在门外，他似乎没料到会发生什么，含笑道:“急着催我来接你，玩累了吗——”

话音未落，时叶声已拽紧了他的衣领，踮着脚直直吻了上去。

唇上一软，是许久都未曾再体验过的触感，到叫楚城寒一时愣神，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时叶声只蜻蜓点水一般轻轻碰了一下，心跳加快，砰砰直响，震耳欲聋地响着，让他感到头脑缺氧发晕，面颊和耳廓滚烫无比。

他迷蒙地望着楚城寒的脸，喘了两口气，忽然又对对方的反应感到不爽快，脚下动了动，正打算再来一次，楚城寒终于反应过来，瞥见了包厢里目瞪口呆的几个小孩，手臂从时叶声腰间揽过去，将他往腋下一夹，“砰”地将包厢门合上了。

夏夜的空气闷热黏腻，像是会堵住呼吸，叫人难以喘息。

时叶声晕乎乎被带出KTV，之后便被男人塞进车厢后座。

时叶声：“？”

他什么时候买的车？

尚未等他张口，楚城寒已经踩了油门，将车开出去，语气严肃道：“以后别玩大冒险。”

时叶声小声嘟囔道：“不玩大冒险怎么亲你啊......”

楚城寒没听见，瞧见时叶声出现在包厢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大约是游戏了，来到这里之后他也有好好了解过现代的一些东西，知道像他们这么大的高考毕业生在KTV也就只能玩一玩这类游戏，多半不是真心的。

话虽如此，他却越发焦躁，他不希望时叶声会因为游戏的缘故无底线与陌生人亲近，若是今日来包厢门口的人不是他，是不是他也会就这么亲上去。

想想便叫人无比不痛快。

楚城寒脸色难得难看，时叶声感到有些心虚，又觉得自己没做错，“是不是因为我亲你，所以你生气了。”

“不是这个问题小时，这个游戏本身就很无理取闹——”

“我知道，”时叶声直直望着他，打断了他的话，“要是不无理取闹我也不会玩这个游戏，我也不会给你发消息叫你来找我。”

“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想亲你，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在生气？”

楚城寒猛地踩了刹车，险些将时叶声从后座甩到前座来，他勉强稳住身子，听楚城寒道：“你还小。”

“我成年了，”他坐得端正，面色冷静，只是听话音才能察觉出其中的紧张，一字一句重复道，“我成年了，成年人可以接吻，成年人也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要是因为我亲了你让你生气，你也可以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