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再也不要过去。

他走神了一瞬，很快又回过神来，将装好的草莓小蛋糕提在手中，转身要离开时，外头已经开始下起细雨。

天色雾蒙蒙，空气却异常闷热，楚城寒低低吐了口气，蛋糕店门口的风铃随着门开叮叮当当响起，来人莽撞地冲入店中，楚城寒本想侧身将其让开，却仍然被对方重重撞了肩。

小蛋糕险些摔落，他眉心微蹙，面色冷下来，却不打算与人发生争执。

还未等侧身离开，那人忽然拽了他的手臂，微微抬起头来，被过长的刘海遮掩的眉眼露出来，无端叫人感到熟悉。

楚城寒怔了怔，下意识道：“你——”

“来不及了，”那人声音有些低哑，看起来阴郁至极，低声道，“世界意识发现了你的亡魂。”

这个世界本没有鬼，所以才叫楚城寒钻了空子，以实体的方式出现在时叶声面前。

小皇帝啊了一声，按了按后颈，懒懒散散道：“托你的福，现在这个世界有鬼了。”

所以只剩一缕亡魂的他也能短暂出现片刻。

楚城寒皱皱眉：“鬼魂和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同么？”

“当然有，”小皇帝指指外头阴沉的天色，笑道，“天一热起来，你就不能再出现在阳光下了，阴阳相隔，阳气旺盛的时候你就会消失不见甚至魂飞魄散，你家那位是活人，与你待久了，身边阴气重，也容易撞鬼。”

“啊……”小皇帝拨弄了一下过长的头发，露出一张同时叶声近乎完全相同的面容，却更显得轻佻阴郁，“我也是瞎猜的，或许和话本子上说的差不多。”

楚城寒对他没什么好感，早便同他擦肩而过，径直往外去了。

大约是因为下雨，天色阴沉，他没感到身体有什么异样，只是仍然抱有警惕。

小皇帝本是一缕残魂，现在居然也能现出形来，莫非说的是真的。

他思绪杂乱，提着蛋糕默默往停车场走，那小皇帝便悠悠在后头飘着，不远不近跟着他。

他没搭理那只无所事事的残魂，漠然开车回家，只是临近上楼时忽然听小皇帝说:“世界意识偏爱气运之子，让这个世界多出了鬼，凭什么我家狗儿不能也变成这样？”

语气多有不忿，楚城寒冷声道:“与我何干。”

若他知晓保护阎生会让时叶声纠结痛苦，被牵扯进千年前的争端当中，他早该在儿时就把这人一刀杀了。

从源头解决问题。

楚城寒开门的手忽地顿了顿，脑中蓦地一阵清明。

他是死于千年前的亡魂，在小皇帝的帮助下来此停留三月陪伴时叶声，一直都等待着彻底散于世间的那一日，却忘了这个世界早已陷入时间的怪圈。

两月之后他将重新变成史书上寥寥几笔甚至未曾记载过的摄政王楚城寒，而时叶声的时间还在继续，他会一直往前走，走到穿越前的那个节点，去到大燕，和二十四岁的自己相见。

所有的一切都将再次进入循环。

小皇帝先前同他说，世界意识构建了这整个世间，如同一个按部就班运行的机器，他和大燕所有人，包括时叶声和现在的路人，都在按照既定的人生轨迹活着，一旦出现细微的偏差，便会导致世界层层崩塌。

楚城寒怔怔站着，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

会不会之前他压根没有来过这里，没有见过十八岁的时叶声，会不会之前他便已经早早死在邯山之毒下，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是一遍又一遍重复往返更改蝴蝶翅膀扇动下所得到的结果。

或许是因为他重来了很多很多次，因而才会在初见的那日察觉到对方灵魂上的转变，和自己突生的喜爱。

才终于在那日傍晚带着热风的天台之上，抓住了他一直没能抓住的那只手。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时叶声刚睡过回笼觉起来，迷迷糊糊揉着眼睛问:“早就听见你钥匙响了，怎么半天不见你进屋。”

楚城寒怔怔回过神来，思绪还乱作一团，身体却先有了反应，下意识应道:“想了些事情。”

时叶声轻轻“哦”了一声，迷迷瞪瞪往里走，边走边打哈欠，“我饿了。”

楚城寒将他头顶翘起来的呆毛摁下去，“给你买了小蛋糕，先垫垫肚子，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很快便回来。”

时叶声和窝在沙发上的三花猫同步抬起了脑袋，好似头上也有两只耳朵俶然竖起一般。

楚城寒揉揉他的脑袋，安抚道：“很快便回来，晚饭想吃什么？”

“哥，”时叶声嗓音轻轻，答非所问道，“你到底在忙什么？”

从认识楚城寒开始他便一直在忙碌，甚至很少去学校，时叶声有跟踪过他几次，每每一个恍神便会跟丢，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楚城寒又不是会魔法，看着也不像知道奇门遁甲的样子，怎么可能真的走到半路直接消失，想必还是自己没有跟紧。

他总觉和楚城寒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隔阂，哪怕身躯上无比亲近，胸膛相对紧紧拥抱，却始终感觉犹如踩在玄幻不实的绵软云雾之中，一不小心就会跌落深渊，将好梦戳破。

楚城寒身上有秘密，或许还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所以总叫人感到无端惶恐，总觉得期限已尽。

他想让楚城寒多陪一陪他，留在他身边，同他在一起，哪怕是一起窝在一处慢慢腐朽也好。

时叶声揪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那双澄澈漂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对方，瞧得楚城寒总觉得心虚，愣了半晌才道：“小时，你要习惯一个人。”

“你要和我分手吗？”时叶声追问道，“或者你要可以给我一个期限，告诉我感情会有期限，让我提前做好准备。”

可是感情怎么能用期限来衡量，只是身不由己不能再留下了，楚城寒垂眸拉着他的手，轻声劝慰道：“听话小时，别再胡思乱想——”

“我没有在胡思乱想，”时叶声神情淡淡，倒显得严肃了很多，像是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想法，“我要提前做好打算，等时间到了你不喜欢我了，我就把你关在阁楼上，我们继续日久生情。”

楚城寒：“......”

还真是在乱想，他又揉揉时叶声的脑袋，颇有些无奈地笑道：“别乱想，会一直喜欢你的。”

时叶声面色稍霁，又听对方解释道：“卖了些藏品，要去吧赚到的钱存进银行，要走很远，你要去吗？”

时叶声看着外头飘着毛毛细雨的阴沉天色，并没有什么要出门的欲望，摇摇脑袋，让楚城寒早去早回。

楚城寒转头将房门合上。

小皇帝在外头无所事事地飘着，跟在他身后一起下楼，嘴欠地同他说话：“忘了提醒你，最好别轻易许下承诺的，像你们这种气运之子，谁知道许个承诺出来会不会就再也实现不了了。”

楚城寒淡淡道：“闭嘴。”

“还是那么凶啊。”

小皇帝仗着自己亡魂一缕，除却与他形态相同的楚城寒便没人能看到他了，似乎也对这个不同于大燕安定世界感到好奇，一边跟在楚城寒身后一边观察这个世界。

楚城寒将汇款转账到时叶声的账户，取了一部分存了定期，另一部分打算问问时叶声要不要试试开户买股票或者国债。

他心不在焉抬手去取银行卡，却摸了个空。

楚城寒愣了愣，指尖微屈，半晌才怔怔抬起手来，瞧见自己的躯体已然透明，甚至已经触碰不到实体。

小皇帝幸灾乐祸道：“啊呀呀，瞧我先前怎么说的呢，你也和我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

“身为主角，不要轻易立flag。”——选自《楚城寒的气运之子守则》

明天见，晚安！

第64章 南桥中学没有这个老师

夏日多雷雨，天色又闷又沉，时叶声雨季嗜睡，吃完小蛋糕便不算很饿，抱着小三花窝在沙发上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