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睡矮榻上。”晏祈川说道，从他的手臂之下溜走。

顾棠聿见这孩子又像是泥鳅一样的，于是反手一捞的揪住他的衣领说：“矮塌那么窄的地方怎么能睡得好？你还正在长身体，别落枕了。”

于是原本要逃走的晏祈川就被像拎鸡仔一样的拎起来，随后又是熟悉的一个法术封禁，他被脱掉了鞋子还有外衣，塞在了床里面。

顾棠聿也翻身上床盖上被子，他抬手将烛火熄灭，把被角给那小孩捏好，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睡吧。”

晏祈川不能动，沉默一会然后说：“你我乾元坤泽有别……”

顾棠聿睁开眼睛微愣，心想着，好像我确实有这个设定……

原本关于这个第二性征其实只是为了多给反派加上一层困难，让他的童年遭受诸多不幸来造就他后来的黑化，因为作为纯阳乾元的他最适合充当炉鼎来修炼，而反派在魔界之时也确实险些遭了淫魔的毒手。

他回想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好像这具身体是坤泽来着，还是……

嗯？极品坤泽？？！

顾棠聿：卧槽，不至于这么点背吧？！那他不也是其他人垂涎的炉鼎吗？？！

这个设定确实是有些糟点，然后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了书中一员，这不就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于是顾棠聿当下脸色微变的说：“我不是坤泽，是中庸。”

因为房间昏暗，所以晏祈川并未察觉他神情的异样，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坚定：“怎么可能，我的判断不会有错。”

顾棠聿：？

“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顾棠聿有些疑惑的问。

晏祈川微微抿唇，“因为你身上有淡淡的信香，是莲花。”

顾棠聿：……

顾棠聿抬起手臂自己闻了闻，但是他并没有闻到，皱眉的低声呢喃：“没有啊……”

“我应该是吃了丹药的，这你怎么还会闻见。”顾棠聿又回想了一遍记忆说道。

然而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这不就属于自己拆穿自己吗？

吃了抑制丹药固然能压制住信香的散发，而且一般人都不会闻出来，可晏祈川不同，他是纯阳乾元，何况两人还靠得这般近，自然是能嗅到的。

“咳……这事你不要外说出去。”顾棠聿叮嘱道，然后准备明天再多吃一些抑制丹药。

“虽然这性征有别，但现在你才六岁，所以不要想那么多了。”顾棠聿再次摸着小孩的头说道。

感觉他年纪小小，倒是把这个分寸感拿捏的很强。

晏祈川没出声，不一会他身上的禁锢法术解开，他微微扭头看过，只见男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在渐渐放缓。

他的一只手臂还搭在自己胸前，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边，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着此人沉静的睡颜。

居然能在一个外人且是乾元的面前如此敞开心扉的睡去，而且还是距离自己这么近……

晏祈川当真是有些看不懂这个棠聿长老了，作为门派内最强的人，他连御剑都飞不好，还如此轻敌大意……

难道是源于对他的过分信任吗？晏祈川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

然后他又想起今天内发生的境遇，从九死一生到逃过大劫再到现在躺在归墟门的青渺峰殿内……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且也并没有跟那段记忆中的走向一致。

那段记忆里并没有顾棠聿这个人，而先前他也从未见过他。

究竟为何这个人会出现，还有为什么他会洞悉到自己的另一种未来？

晏祈川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的另一种结局——

宋明轩带领众人将他万箭穿心，火海中焚烧，炙烤着他的神识。

这种痛一回想他便浑身开始轻颤，仿佛是之前体会过一般。

死亡的感觉太逼真太痛苦，而且还是灰飞烟灭，不得轮回……

晏祈川微微侧身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就在他逐步陷入魔魇中时，身上的那只手臂动了，将他轻轻的向后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独属于男人的淡淡莲花清香丝丝缕缕将他包裹缠绕，安抚着他躁动入魔的情绪，把他从那尸山火海中给渐渐拉回神智。

晏祈川转过身去，下意识的投入这个让他安心且安定的避风港中。

他贪婪的嗅着鼻尖的信香，一只手揽着他的腰肢，另一只手拽紧男人的衣服。

缓了好一会后，他终于缓了过来，再次睁眼之际，眼底已变为红色魔瞳。

那不是什么突然觉醒的记忆，而是——

他的上一世。

充充满了凄惨、万人唾弃并讨伐追杀的上一世。

晏祈川眼中闪过暴戾的杀戮，黑色的魔气在他周围形成，愈渐浓郁。

彼时神界。

预言书散发着阵阵红光将天君给惊醒，意识到自己传召而来的救世主有危险时，他连忙通过灵镜要连接对方。

然而不管他怎么呼唤顾棠聿都没有应答，反而是那魔气已经浓郁到透过灵镜竟要直逼神界，于是他不得不抬手一挥，将灵镜给关掉。

青渺峰。

晏祈川在这暴动的魔气中本来就变得十分敏感且警惕，忽然他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人在监视着自己，直接是一个魔气暴涨的反击过去。

顾棠聿似乎有要清醒的迹象，晏祈川伸手掐诀将他弄昏睡，然后在这殿内布下了一张结界。

床上之人再次沉沉睡去，晏祈川看着他的睡颜，右手缓慢的放到他的脖子上。

这脖颈是如此纤细白皙，只要他手上些微用力……那便一秒就可断气。

反正这人一开始不也是要杀了自己吗？后面做的如此种种，只不过是假惺惺的慈悲。

如果此时顾棠聿能睁眼就会发现自己白天带回来的小可怜已经化身成为一个嗜血的魔头，脸上是要灭绝三界的疯狂跟扭曲神情。

就在晏祈川手指一点点收紧时，忽然，熟睡中的男人手臂再次动了，是潜意识中要拽着被角将他给盖好。

晏祈川微怔，刹那间他的手上动作停住，眼底的疯狂在渐渐退下。

他就这么盯着男人的脸盯了好久，最后把手收回，重新钻进了被窝中，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彼之砒霜，加之蜜糖。

虽然仅有一天的时间，虽然上一世他已经历过各种背叛，可终究心底还是有着那么一丝小小的祈愿，在卑微的渴望着有人能怜悯他、能爱着他、能护着他……

既然这人是这一世中突然冒出来的，而他也有能力随时将他给抹杀，那便姑且再给个机会吧……

熟睡之中的顾棠聿感觉一整晚都在做着噩梦，脖子仿佛被一头恶狼给紧紧的箍住，还伸着舌头在他那脆弱的颈动脉上舔来舔去，似乎一秒就能将獠牙刺穿，鲜血喷涌。

然而就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遭到了鬼打墙，顾棠聿拼尽全力想醒过来但都无济于事，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猛的睁开眼睛。

醒来之后的他感觉心脏都跟着加快跳动了，甚至是额头还出着细密的汗。

他微微呼气放松着身体，然后一个侧头便看见缩在了自己怀中安睡的孩子。

是的，他现在在书中世界了，諵风而且还收了个小弟子。

顾棠聿用手轻轻拍两下他的后背，脸颊抵着他的额头准备抱着孩子重新睡个回笼觉时，就听见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在叫他。

睡是睡不成了，于是他动作轻缓的起身以免吵醒还在睡的小孩，又将被子给他掖好，这才转身出去。

在他走后，床幔之中的晏祈川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离去的背影，然后用法术将自己的瞳色遮盖。

旁边的被窝中还带着莲花香气的暖意，他向那边移了两步，把脸缩进被子中闭上缓神。

昨晚他一夜没睡，在复盘着上一世中他所经历的失败，其中最可恨的一处就是遇见了云星婉并且喜欢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