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脸色微白，细密的汗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冒了满头。

白涵放下咖啡，安慰道：“别紧张，就当家常聊一聊。”

“我……”沈灼脸色煞白，上一世商泽渊对他做的每一件暴行都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不知道怎么说，那些就像是梦魇一样缠着他，本是奔着治疗的目的来的，但到了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沈灼艰难的‘我’了半天，硬是说不出来，他感觉很难，让他把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说出来真的太难了，感觉每说一个字都是对他凌迟的酷刑。

上一世，他整晚整晚的做噩梦，连梦里都逃脱不了商泽渊的禁锢，而重生一世，他想要变好，他希望一切都不会发生，可到了现在，他才清楚的发现，想要治疗自己，难如登天，他无法说出来，还怎么治疗？

白涵看出他的不对劲，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上楼：“跟我来。”

沈灼尚能听清白涵的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着白涵上楼。

白涵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房间宽大，阳光明媚，里面摆着很多仪器，一看就是治疗的仪器，白涵叫他躺在治疗床上，他乖乖躺了上去。

白涵拉了张椅子在治疗床边坐下，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催眠怀表：“这是催眠怀表，我等会儿会将你催眠，催眠期间你不会有任何自我意识，这也方便我了解你的情况。”

沈灼点点头：“好，开始吧。”

白涵打开怀表，放在他两眼之间，轻声细语：“闭上眼，你想象着自己在一个宽阔的大草原，你奔跑在上面，跑了很久很久，你觉得很自由很畅快，跑累了就躺下休息，你渐渐入睡，嘴角都是弯起来的，睡着睡着你发现自己的睡意很快上头，睡吧，睡吧，睡吧。”

白涵收起怀表，沈灼呼吸平稳，已经入睡了。

白涵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沈灼。”

“你前半生里有开心的吗？有的话，是哪些人让你开心的？”

“有，朋友，家人，最开心的是上学期间。”

白涵问：“为什么是上学期间？”

“因为无忧无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都可以不用管，我喜欢自由。”

白涵心想，他过得挺好的，怎么会需要心理治疗：“那你的前半生，有发生什么让你不开心或者难过的事情吗？”

平躺在治疗床上的沈灼，听到这个，放松的手指一下子紧攥起来，他艰难的说：“……有”

白涵看了眼他紧攥的手，皱眉道：“是谁让你伤心的？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沈灼微微张唇，竟开始颤栗起来，手指紧紧抠着，有血冒出来：“他……不爱我……伤害我……”

白涵拍拍他的手背，温柔道：“放松，放松，慢慢说，不着急。”

“他还……”

声带像是骤然破裂，他张着颤巍无血色的唇瓣，硬挤出一个音节：“还……还……”

突然，沈灼浑身颤栗起来，顿感头痛欲裂，像猫儿一样蜷缩住身体，呈保护姿势，痛苦恐惧在脸上渲染的极其强烈，一抽一颤的，像是磕了毒品似的，无数幕记忆在他脑中一遍一遍的播放，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折腾他脆弱的理智，最后绷不住，猛然啜泣起来。

白涵没想到沈灼的会反应如此激烈，这也让她跟碰到了难题似的，一个响指在他耳边敲响，沈灼猛然睁开眼睛，决堤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理智已经回笼，他全无催眠期间的记忆，他只觉胸口好痛好痛好痛，痛到无法呼吸，生理上的窒息让他大口呼吸，他像是渴望求生的沙漠旅人，顶着炎炎烈日踩在滚烫的细沙上，渴望走出去，渴望水，他已经快要走不动了，却仍然朝着生的方向去。

一只手轻拍在他背上，一汪温柔又凉爽的清泉当头淋下：“深呼吸，深呼吸，不要让那些不好的回忆困住你，想想开心的事情。”

在白涵的安慰下，沈灼渐渐平复下来，白涵拿着水的手往他眼前递了递，沈灼颤手接住水，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抱着水杯，坐在治疗床上屏息凝声。

白涵见状，松口气，问道：“冷静下来了吗？”

沈灼挤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嗯，谢谢白医生。”

白涵看着他，忽然想起正在上高中的儿子，心生怜悯与不忍：“你的情况不好，用国家级医学上的术语来说，你这纯属于重度抑郁症，治疗起来很麻烦，而且需要花很长时间。”

不意外，上一世的医生也是这样告诉他的，拇指紧了紧杯壁，哑道：“我还有幽闭恐惧症……”

第131章 撵不走的恶魔

“！”白涵睁大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曾经……”沈灼低垂着头，呼吸沉重：“被关在地下室两次……”

白涵再一次睁大了眼眸，根据沈灼刚刚的说的那些，她大概能猜出关他的人是何种定位，而沈灼的重度抑郁症以及幽闭恐惧症大概也是对方虐待出来。

“对方是你喜欢的人？”

沈灼闭了闭眼眸，痛苦道：“……曾经是”

这句话印证了她的猜测，她白涵生来最看不惯这种人：“这世上的Alpha都死绝了才好，当然，除了我老公和儿子。”

白涵是以一种非常轻松又逗比的语气说出来的，大概是想缓解气氛。

沈灼发出一声“噗～”，沉重的心情在此刻烟消云散，他发现待在这里有一种说不出自然，就像刚到这里时的感觉，温馨又安心，自从妈妈去世后，这种感觉除了在爸爸那里体会到，还从没在其他人身上体会到，白医生是第三个让他体会到的人。

而第二个……

沈灼并不想说出那个名字，他只是为了曾经的愚蠢感到可悲又痛心。

白涵轻松道：“你这种情况有两种治疗办法，第二种，我想你应该不会去做，那我就只说第一种。”

“半个月来治疗一次，一个月治疗两次，短则几年，长则几十年，这是一个漫长治疗的过程，你能坚持吗？”

“可以，我没关系的，白医生，治疗内容大概是什么？”

“目前来说，简单催眠已经不适合你了，下次会让你尝试深度催眠，这种催眠会很痛苦，因为我的治疗方式是让你一遍又一遍经历曾经发生的事情，直到你对那些记忆再也不会在意，这对你比较残忍，如果国家有让人忘却记忆的仪器，我一定毫不犹豫给你用，但可惜没有。”

“以毒攻毒。”沈灼嘴边呢喃，踌躇半晌：“第二种办法是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

沈灼从白医生家里出来，坐着出租车到A市的某个地方下车，耳边是喧闹的车流，他漫无目的的走在人烟稀少的步行街，凉风呼啸而来，脑海里想起刚刚白医生说的话。

第二种方法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白医生说得对，他不会选择第二种方法去治疗，他果断选择了第一种，白医生说第一种治疗有很大的风险，稍不注意，人可能就会被折磨疯。

一次次经历那些痛苦，不是谁都可以坚持住，说不定，他在某次治疗中途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变成疯子，不过，这算什么，只要能好起来，他愿意冒风险。

天空渐渐暗下来，走着走着，空气里就下起了密密麻麻的雨，沈灼忽然停下来，仰头望着漆黑的天幕，细密的雨砸在他脸上，他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围的人行色匆匆，都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他，但雨越下越大，他们只得匆匆一眼便跑了，耳边有风声，雨声，脚步声，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不一样，有轻的，重的，急的，快的……

促然，沈灼感受不到雨砸在脸上的的触感，微微睁眸一看，有一把黑伞遮在上面，沈灼偏头，看到了商泽渊的脸，新奇的是这张脸并不寒冷，反而是一张异常担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