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他不可能是白切黑(50)
谢卿礼仰头看天,闻言摇头:“不了,师姐吃吧,我没胃口。”
耳边是她小口小口咀嚼的声音,谢卿礼的余光可以看到她微鼓的双颊。
想捏一把。
云念懒散靠在他身边的椅背上,这时的天半明,一半暮色,一半天明。
天际的白光逐渐扩大,吞噬掉幽暗深沉的黑夜。
随着云念的动作,手腕上的玉镯滑落,刚好卡在小臂处。
谢卿礼的视线落在镯子上。
少女突然凑上前,她抬起手腕在他眼前晃晃。
“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总觉得是因为这镯子。但要说是梦,实际上更像是一个人的记忆,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谢卿礼很淡然,像是知道答案,又像是不在乎答案。
总之神色毫无波澜。
“师弟。”云念看着他的双眼,“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谢卿礼的唇瓣翕动,淡声道:“皇后。”
“你为何会知道?”
“师姐梦中喊了皇后。”
云念坐了回去,无意识看着手腕上的玉镯。
她能感受到那记忆的主人对她并无坏心,更像是想让她看完这段记忆。
但云念不懂,这玉镯到底是何来历,有为何是她看到这些记忆?
皇帝送她这玉镯是为了什么?
真的只是普通的赏赐吗?
云念喃喃着:“我看到的那段记忆,是皇帝和皇后的,皇后似乎很讨厌皇帝,还有些惧意,而皇帝对皇后表面百般宠爱,但暗地里却拿着太子威胁她。”
她问谢卿礼:“师弟,你知道皇后吗?”
谢卿礼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在云念狐疑地看过来时,他点了点头。
“皇后名讳不详,祖籍不详,十七岁被皇帝迎娶进宫,皇帝力排众议坚持要让她为后。二十岁诞下太子沈之砚,二十五岁病逝。”
他顿了顿,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记载。”
二十五岁便病逝了。
云念想起了梦中看到的那一身素服的女子,是很温婉秀丽的人,周身恍若春水般柔和。
但面对皇帝时痛哭嘶嚎的模样,却与她的外貌形成了鲜明的割裂感。
云念说:“我看到她哭着,喊着,求着皇帝废后,连自己的孩子都愿意舍下,一心想要离开皇帝。”
“皇帝威胁她,以太子的命拿捏她,说此生只有她一人,不可能废后。”
云念摘下了手腕上的玉镯,莹白的指腹抚摸着玉身。
“师弟,皇帝若是那般喜欢皇后,为何在皇后病逝半年后便纳了贵妃,甚至将太子过继给贵妃,给了贵妃万千宠爱。”
云念抬起头,漆黑的眼里幽暗不明:
“所以,琴溪山庄的事情,会不会与皇后也有些关系呢?”
现在的入手方向只有两个。
傀儡师和皇帝。
傀儡师不知躲藏在琴溪山庄的哪里,这山庄这般大,他又是千年大妖,若想藏起来实在太过容易。
皇帝是君主,修士与平民虽然同出一族,但彼此之间又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潜规则,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他们无法擅自对皇帝动手。
而皇帝至今并未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除了这奇怪的玉镯和这段陌生的记忆,还有——
“贵妃的尸身。”
谢卿礼道。
云念若有所思。
贵妃的尸身也是个迷。
他们至今没有见过尸体,只从皇帝和元奚的口中听说了贵妃已经身死,但皇帝早早便将贵妃的尸身放入冰窖之中保存,又派了一队守卫把守。
云念道:“天亮后,你和我去找太子,师兄去探皇帝的口风,如何?”
若要从皇后入手,怕是太子会是个突破口。
太子被过继之时已经五岁,不知对皇后的事情知道多少,有没有听别的人说过。
云念轻叹,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她靠在椅背中望着天际,视线虚无没有焦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那玉镯又被她重新戴了上去。
谢卿礼的鼻息间是她身上的清香,微风卷起她的发丝,发尾扫在他的脸上有些痒。
身边坐的是珍视的人。
时刻提起的心只有在她身边才能稍稍松懈几分,连经脉中的霜寒都好似没那般难捱了。
谢卿礼闭上眼,在琴溪山庄的这两晚总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陡然间放松下来,紧绷的弦松开,铺天盖地的疲倦席卷包裹了他。
“阿礼……”
谢卿礼指腹动了动,任由自己坠入梦魇。
着一身蓝服的稚童被抱起,软乎乎的手揽住女子的脖颈。
他奶声声喊:“阿娘。”
抱着她的女子打开了扇柜门,取出其中的木盒。
“阿礼可知道这是什么?”
稚童缩在女子怀中:“阿礼不知。”
女子轻笑着亲亲他的额头,打开了木盒将其中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你小姨给阿娘的玉,阿娘打成了龙凤扣送给你,若日后阿礼娶了媳妇,便送给她另一半,要好好保护人家。”
玉佩被穿起挂在脖子上,不过三四岁的孩子双手捧着,全然不知这是何物。
“小姨是谁?”
“你小姨啊……”
女子抱着他穿过长廊,来到屋内。
她来到面墙前,抱着他仰头望去,目光眷恋好似陷入了场回忆。
悲哀又眷恋。
“你小姨,是个很漂亮的女子。”
壁画上的女子身穿红衣,明明是极其张扬的颜色,偏生一张脸秀丽温婉。
壁画栩栩如生,笔画间皆是生气。
落笔——
程氏,念清。
“师弟,师弟?”
遥远的声音仿佛从洪荒亘古传来。
少年长睫轻颤着睁开了眼,脸色有些苍白。
云念伸手想要去探他的额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谢卿礼偏头躲开。
“师弟?”
“无事。”
谢卿礼闭了闭眼,死死压抑住经脉中暗潮涌动的寒意。
眉上凝结了层冰霜,又被他迅速用灵力化去。
他喘着气,掩在衣袖中的手在颤抖。
已经多久没梦见过往事了?
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里衣被冷汗打湿,风吹过贴在身上,谢卿礼浑身冰冷。
“师弟,你怎么了?”
云念想去拉他,少年站起身垂首看她。
“师姐。”他温柔一笑,“天亮了,我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云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少年径直转身。
他身高腿长,不过几步便离云念甚远。
云念看着他进了门。
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这是怎么了?
云念直觉不太对劲。
他方才不知何时便睡着了,云念本无意打扰他,却瞧见他的身子在轻颤,额上渐渐爬上细密的冷汗,好似陷入了梦魇中。
他梦到了什么?
云念缩在长椅上,望着紧闭的房门一言不发。
直到最后一缕暮夜被吞噬,金光铺洒在天际,日头升起了个头。
这一晚总算过去了。
真是事多的一晚。
她总共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左右。
云念轻捏眉心缓解着疲惫,拖着身子回屋眯了一个时辰。
她收拾好刚出门,隔壁紧闭的门同时打开。
云念与谢卿礼双目相对。
少年先颔首示意:“师姐。”
他换了身衣裳,身上还有沐浴过后的清香,好似还洗了个澡。
她关上房门,问他:“你当真无事?”
“无事,师姐。”
他还是那句话。
云念仔细观察着他,他的脸色比之前确实好了许多,脸色也恢复正常,不像之前那般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