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着纱布的左手抵着大衣边缘，右手食指与拇指捻着扣子，一个一个解。

沉晨看了一会儿，在心底发出长长的叹声：“他可真有耐心啊，就连喝醉了都这么有耐心，也不发酒疯。”

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感慨：顾总的素质，不仅在普通男性中属于金字塔尖的部分，哪怕在一众爱好咆哮晃肩掐腰摔门拍桌的霸总中，也是佼佼者了。

系统：“是啊，这可离不开我们往日含辛茹苦的奥数训练。”

沉晨冷声说：“奥奥，你说这话难道不亏心吗？什么叫我们含辛茹苦的奥数训练？”

“那不都是我一个人算的？”

系统：“……对不起，抢了你的功劳，不是我们，是你。”

眼前顾之羲有条不紊，保持匀速，终于成功解开了所有的扣子。

然后他将黑色大衣脱了下来，眼睫微抬，放到了沉晨的肩上，声音犹如石子落入深水潭：“披上吧。”

身后的客厅里，传来了大大小小数十道如释重负的气音。

“终于披上了。”

“太不容易了。”

经过刚才的急迫，众人与阳台的距离又近了一些，目光炯炯，只可惜虽然看得清，但基本听不到里面的对话。

“谢谢顾总啊。”沉晨抓着大衣的边缘道谢。

顾之羲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仗着他喝醉了，应该不会理解她说了什么，她搓了搓手，呵呵一笑：“顾总，你这衣服不暖和。”

“一整面全是扣子孔。”

“漏风。”

顾之羲：“……”

算了，他还是将错就错，继续走装疯卖傻路线：

“不是说，现在很流行破洞牛仔裤？”

沉晨一愣，看他风轻云淡的表情，慢慢点了点头，“哦，你是说，这是同款破洞大衣。”

她嘴角上扬，凑近了顾之羲，对上他的表情：“顾总，我可真没想到，你喝醉了也这么幽默。”

顾之羲心想，如果是真的，那大概是被她传染的。

沉晨摸了摸柔软的绒面，其实她刚才话没说全，衣服还是暖和的。

顾之羲的体温偏高，热意顺着衣服上残留的温度传输到她的肩上，暖融融的。

领口还能嗅到他身上特有的，好闻的气息。

“咦，顾总，你衣服上是什么香？”她随口一问。

顾之羲淡漠的双眼远眺着前方的朝云大厦，“为了供你送的锦旗，每天烧的三根檀香。”

沉晨的嘴角再次翘起，“顾总，你喝醉了之后其实很适合上年会表演节目，就表演说冷笑话，效果肯定很好，估计台下都会笑的。”

顾之羲淡淡点了点头：“也没人敢不笑。”

沉晨的肩膀笑得微微耸动，“对了，说起这个，我上个礼拜还收到了一档脱口秀节目的邀请，请我去当一期特约嘉宾。”

“没答应？”

“没有。”

“给的钱不够？”

“顾总，我发现你看问题的角度非常深刻，而且刁钻。”

白羿整个人几乎要趴到阳台的玻璃门上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看着相距极近，氛围也格外轻松，仿佛根本容不下其他人的顾之羲和沉晨，白羿总算后知后觉发现了他们的古怪之处——

“沉晨跟顾之羲……？”

他指着阳台的方向，猛然扭头看向几个特助。

只见蒋棱等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显然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也是一种默认。

而佟雪她们则根本没去管他说了什么，不管真假，一脸嗑到了。

白羿再扭头看着外面的两人，表情如遭雷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后，他的脸色逐渐恢了正常，自语：“肯定是顾之羲单相思，他刚才还想给小沉披衣服来着。”

阳台上又是一阵风吹过，沉晨侧过头，“顾总，你冷吗？”

顾之羲摇了摇头。

沉晨打量了一眼穿着单薄的顾之羲，他穿着黑色的半领毛衣，肩颈饱满的肌肉线条毕现。

再往上，是起伏明显的喉结弧度，而那张英俊的脸上，一开始的淡淡红晕不知何时已经褪去。

表情看上去很清醒。

她不太放心地试探着问了一声：“顾总，你的酒已经醒了？”

顾之羲没有说话，只是也转过头，朝一侧轻轻歪了一下，清澈的目光望向她。

还是像个傻子。沉晨放心了。

不过虽然看上去不太聪明，但仔细想想，又莫名还挺可爱的。

她这么想着，站了起来，“顾总，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进去吧。”

再在外面待着，说不准他真会感冒。

顾之羲顺从地点了点头，想想也该回家了。

沉晨把大衣取下来，还给他：“顾总，你快把外套穿上吧。”

顾之羲接过。

门内原本几乎要凑到玻璃门跟前的十余人见那边有了动静，发现两人好像是要回来的样子，赶忙坐回原位，准备假装在做别的事情。

然而还没等他们动作，就见到顾之羲穿上了那件大衣，又低下了头，手肘屈起，开始摆弄起他的扣子。

于是又不急了。

因为扣扣子比解扣子花的时间更长。

还得对孔，一个错了，满盘皆输。

门内众人仍旧盯着两人，看了许久，佟雪困惑：“顾总到底有多少弹要拆？”

门外，沉晨微笑着，注视对面人的动作。

顾之羲的手很好看，修长而有力，只是简单的扣扣子也赏心悦目。

不过，“奥奥，顾总这个破洞大衣，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怎么办？”

系统：“放心吧，等他扣好之后就会恢复正常了，别人是看不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的。”

“那就好。”

又过了几分钟后，顾之羲的大衣终于扣好了。

他抬头，“走吧。”

当他推开阳台的玻璃门，适应了一下里头的明亮。

门里的男男女女们正四散开来，白羿拉着佟雪她们在玩游戏，而几个特助则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像是在讨论工作。

白羿见他走过来，阴阳怪气道：“哟，顾总回来了啊。”

说完特意看了眼他的大衣，像是要弄清他刚才磨蹭了这么久到底是在干嘛。

顾之羲眼睛扫过他手中的角色牌，下巴抬起点：“倒了。”

白羿的阴阳怪气暂停，“什么？”

他敛眸坐下，“牌拿倒了。”

白羿一愣，低头一看，手里角色牌的图案果然是倒着的。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我就是在玩倒着的牌，你懂什么，你个老古董。”

沉晨刚好听到这句，摇了摇头：“不，白羿，你误会了，顾总还是很时髦的。”

还知道破洞大衣。

白羿见沉晨替他说话，哑然。

顾之羲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九点了，再留下去，对沉晨来说就是打扰了。

站了起来，“走吧。”

八个特助也跟上，准备离开。

他们九个一走，白羿也不可能再留下，依依不舍地跟沉晨挥手告别。

钟伽琪三人便也要走了，安全起见，由白羿和顾之羲送她们到家。

白羿这次开的不是跑车，位子够坐，顾之羲的车是多座商务车，也够。

但三个女生看看两边，最后都选择了坐白羿的车。

虽然刚才玩游戏，还有看热闹的时候，都算是融入到了一起，很融洽，但现在酒醒了，不自在与拘谨疏离也回来了。

白羿性格温柔风趣又有分寸，相比那边的九只冰山大雁要好相处得多，至少跟他待在一块，不必担心冷场。

白羿得到了全票支持，得意地朝顾之羲瞥了一眼。

顾之羲不理会他的挑衅，缓缓跟沉晨道了别，坐上了车。

就在踏上车的那一秒，顾之羲已完全不见在沉晨面前醺然的状态。

他目光沉静冷凝，眉头一段微微起伏，似乎正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

几个特助都注意到了他有些凝重的神色。